“這個夢,”傅正卿問,“持續了多長時間?”
杜蘭馨坐直了身子,仔細回想“大概有兩個月左右,做夢期間睡眠很差,經常半夜驚醒,醒來後又很後悔,恨不得馬上睡回去把夢接上。”
李景熙雙肘支著桌麵,兩隻手互相交握端著咖啡杯。
大拇指交握的位置,慢慢出現三個金燙中文詞彙誠實、思辨、內外合一。
她移開拇指,金色便緩慢消失。
這杯子還挺有趣,應該是艾麗爾買的吧?
杜蘭馨呢喃一句“要是有人能幫我寫下去,我願意拿出所有積蓄,全部給這個人。”
李景熙放下杯子,凝視著對麵的杜蘭馨。
背光而坐的人,陰霾填進歲月溝壑,眼神裡滲透出懷戀和衰老,這一刻,杜奶奶真正成了一個回憶過去美好時光的老者。
由於多次進入無相界,她明白了什麼是執念。
當執著無法因為念想被人掐滅而消失,人會慢慢進入不受控製的野獸派,做出一些在旁人看來,或啼笑皆非、或偏執幼稚的舉動。
儘管某些方麵,有很多人喜歡比如,愛情小說中的獨占欲。
——她從來不希望自己走到那種地步,至於彆人,她本不應該乾涉。
但……。
“每次進入夢境,”她打破沉寂,“是不是在同一個地方出發?”
傅正卿偏頭看她一眼,輕輕垂下眼睫,眼底閃過一絲疑慮。
李景熙回看著他,笑了笑,很快又看向杜蘭馨。
雖然疑竇未消,傅正卿仍然稍稍卸下防備心。
如果這番關於‘夢’的談話,推進到‘無相界’這一步,那接下來的問題就不能隻是走走過場了。
杜蘭馨將自己那雙覆滿皺紋的手放到桌麵“開頭確實一樣,我走進大劇場,舞台上的燈光‘啪’一下亮起來。”
隨著擬聲詞出現,她抬起雙手往兩邊攤開,仿佛整個人沉浸入戲劇世界。
皺紋包裹的手臂緩緩放下,低啞聲音娓娓道來。
“幕簾慢慢拉開,舞台上站著很多演員,他們一動也不動,等我說‘開始’,他們才像活過來一樣,走台步、唱曲兒,每一個環節,每一個劇情,我在現實中都沒看過的,音樂也很陌生,很新奇。”
“整個觀眾席空蕩蕩的,就我一個人坐在下麵看,”她掃了兩人一眼,“那感覺很奇妙,好像我是愛麗絲,在漫遊仙境。”
“真想再進去看看,就算隻有一次也好,”一聲歎息後,她惋惜道,“可惜,年紀大了,很少做夢,我去問過醫生,做夢這件事,沒辦法人為控製。”
傅正卿的唇角彎出一道不明顯的弧度,向後仰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說“也許我們能幫你補充劇情。”
這一下,輪到李景熙看了傅正卿一眼。
‘嘎啦’,金屬椅子發出刺耳的聲音。
“真的嗎?”杜蘭馨吃驚地問。
她雙手支著桌麵,脊背微微彎曲,目光炯炯地看著傅正卿,“你沒跟我開玩笑?”
“真的。”傅正卿偏頭看向李景熙,“你呢,覺得怎麼樣?”
李景熙迅速點點頭“但我們要先看看劇本。”
“你們先坐會兒,我去樓上拿。”杜蘭馨急切地邁腳,甚至忘了移開身後的椅子。
椅子動了一下,再次發出刺耳的聲音。
她往後看了一眼,歉意道,“我應該給椅子包個腳墊。”
李景熙目送她離開。
仰頭的瞬間,和二樓站著的人對視一眼。
透明玻璃的欄杆處,艾麗爾站在後麵,她的棕色長發解開了,零落披散在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