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南郡、秭歸。
“這是第幾天了?”高長恭背靠在秭歸的城牆上,向身邊的親兵問道。“回將軍,已經是第十天了!”高長恭歎了口氣“我們還有能吃的東西嗎?”“沒有了,入城的第三天,糧食都吃光了,後麵吃的都是僅有的幾十匹戰馬。前天,戰馬也吃光了,將士們大都在城中尋覓野菜、樹根,就這井水下咽……”
高長恭臉上凶神惡煞的麵具也已經摘下,此刻他比美婦人還要俊美白皙的臉龐上,充滿了肉眼可見的憔悴。他麵色蒼白——和尋日裡的白皙還不太一樣,此刻是一種病態的蒼白、雙目充血,若是在夜裡看見這副模樣,還以為是厲鬼前來索命呢。
“城中還有什麼糧食、野菜之類可以充饑的東西嗎?”高長恭繼續問道。“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能吃的野菜、野果都被吃完了;將士們也將城裡土地掘地三尺,將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活物都抓儘了。恐怕現在的秭歸城裡,除了我們將士和城中百姓,已經沒有任何活物了……”
“前天,屬下親自帶人前往百姓家中,想要借一些糧食。但,但屬下發現,城中百姓家中也沒有任何餘糧,有不少體質較弱的孩童老嫗,都已經餓死街頭!更有甚者,百姓們將自家餓死的親人屍體,互相和鄰居交換,易子而食啊!”
高長恭聽後,也是握緊了拳頭,怒罵道“楊素,你可真不是東西!”楊素為了不讓蜀軍在南郡‘存活’,不惜在自己的屬地——南郡施行了慘無人道的堅壁清野,把城中庫房、以及百姓家中糧食都搶走,隻留下可憐的一點點糧食。
“若是,我們再堅持下去,要想讓將士們活下去,隻能,隻能……”親兵猶豫再三,還是說出了這句話“隻能,靠城中百姓來渡日了……”說到這裡,已經非常隱晦了,換句話說就是要靠吃城中百姓的人肉,才能堅持下去!
吃人肉聽上去危言聳聽,但確實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同樣在三國時代,公元194年,呂布趁曹操進攻陶謙之時偷襲了曹操的根據地兗州。幸虧荀彧、程昱、夏侯惇等謀士武將的堅守,曹操保住了鄄城、範縣、東阿三個縣,雖然保住了鄄城、範縣、東阿,曹操畢竟還是失去了大部分根據地。
雪上加霜的是,兗州又發生了大規模蝗災。這些打擊導致曹操的糧食補給出現了嚴重困難,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於是程昱率領士兵洗劫了自己駐守的東阿縣,從自己治下的百姓手中搶來了曹操軍隊可以食用三天的軍糧。根據《魏晉世語》的記載,在程昱搶來的這些軍糧中包括了“人脯”,也就是用人肉做的肉乾。
也就是說,程昱為了將士們能堅持下去,將百姓做成了“人脯”來充當軍糧,才最終堅守下去。為曹操保住了大本營,才有了日後魏武揮鞭的一番基業!
“夠了,彆說了!我們若是真這樣做,有損的可是太子和陛下的臉麵、蒙羞的可是整個蜀國!”高長恭打斷了親兵的話。“小的失言,小的失言。”那名親兵連忙認錯求饒。
這時,高長恭站了起來,看著城外圍了數圈、嚴嚴實實的仲軍。他咬牙道“傳令下去,今天晚上,隨我突圍,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了!寧願戰死沙場,也不要餓死城中!”身後的親兵問道“將軍,我們不等援軍了嗎?”高長恭回頭淒慘一笑“看來我們是等不到了,隨我殺出去,痛快一戰吧!今日,唯以死報國!”
“是!唯以死報國!”
在五天前,有一位穿著楚軍盔甲的士卒,冒死來到了秭歸城下,在城下亮明身份,大聲喊出“我是李存孝將軍麾下將士。還請城中的蜀軍兄弟,再堅守數日,李存孝將軍已經率軍攻到夷陵。假以時日,便可以來到秭歸,到時還請城中兄弟殺出城去,一起包圍……”
隻是可惜,這位勇士話還沒說完,就被仲軍發現,萬箭穿心而亡!這名勇士正是李存孝麾下的將士,當時李存孝在擊敗陳應軍後,便讓一些人換上了楚軍鎧甲衣物,跟著潰散的楚軍一起混入到楊素的隊伍裡。有的人打探敵軍情報、有的人則是趁機找尋嚴顏麾下的將士。
終於,這位勇士打探到消息,得知有蜀軍被包圍在秭歸城中,他便一路混到了城外看守秭歸的仲軍營中。但秭歸城門緊閉,他根本進不去城中;他身邊又沒有筆墨,也沒有辦法向城中蜀軍傳遞消息。於是,他便采取了‘犧牲自己’的極端方式,前來報信……
這位勇士,甚至連名字都沒有留下,甚至他以生命傳遞的消息也並不能確保城中的蜀軍改變命運。但他這種明知是死,也義無反顧衝向前去大聲呼喊的勇氣,感染到了城中的每一名將士。
每一個政權的建立、每一個亂世的終結、每一個盛世的開創。除了那些名留史冊的王侯將相之外,還有無數個‘籍籍無名’的小人物!正是這些無數個小人物,在慢慢推動著曆史車輪的前進!
當時,在收到這個消息的高長恭以及蜀軍,又燃起了希望——他們本來打算在糧食吃完後就出城和仲軍決一死戰呢。高長恭也及時調整了策略,想要等待李存孝的援軍。
可無奈,又等了五天,城中的所有能吃的東西都吃光了,士卒都要餓死了,還是沒能等到李存孝的隊伍。所以,沒有辦法了,高長恭才選擇最後一條路——出城和仲軍拚命!
有些事情,冥冥中自有天意!若是沒有這個勇士傳信,當時就打算衝出去拚命的蜀軍,結局隻會有一個——全軍覆沒!隻是殺了多少仲軍的區彆罷了。
可是,在又堅持了五天後,秭歸城外,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戰局也已經悄然改變,這支蜀軍現在衝出去,好像不是去送死了,好像前麵的路還有一絲希望在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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