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馬又馳一程,徑入一座山穀。那山穀範圍極大,南有突崖,北有高峰,正西橫一道絕壁,穀口兩條縱嶺相南而亙,卻是一座死穀。穀中古鬆陰森,怪石嵯峨,倏稀倏密,東盤西曲,荊棘歧路,集結成陣。茂林深處,卻隱隱現出一座巨石古堡,於電閃之下,映射出片片暗白之色。
花青煙拿眼一照林中陣勢,冷笑道“反五行陣,何足道哉?”他既是五行門人,自是深諳陰陽變化、奇門遁甲之理。這林子排列雖奇,又如何難得倒他?當下沿著泥濘曲折的小道,東繞西轉,忽左忽右,如飛掠入林內。迂回半晌,花青煙衝下一條石道,翻身下馬,隨手封了淩欽霜的啞穴,扛之又奔須臾,來到古堡之前。
那古堡依山為田,方圓百頃,共有九座塔形堡樓,八座矮樓分列八方,拱著正中一座高聳夜空的堡樓,乍然看來,直如鶴立雞群。堡內一片漆黑,更無一絲亮光,頗顯陰森恐怖,宛如待人而噬的龐然巨物。
堡前吊橋高懸,護堡河水滿四溢,寬約丈餘。花青煙略一沉吟,繞到堡後,忽然一躍而起,自河上掠過,直落在石牆之下。那堡牆青蒼灰白,皆由八尺青石所砌,高及七丈。
花青煙用手遮雨,仰首望罷,從腰間取出繩子,將淩欽霜縛在背上,說道“抓穩了。”深吸口氣,足尖點處,渾如壁虎也似,貼著石牆攀援而上,動作輕捷至極。身至半空,一口氣堪堪將泄,他便抽出刀來,深深插入石牆,雙足借勢一點,翻上了牆頭。
堡內共四座鋼索飛橋,分由四角矮樓通向中央堡樓的中層。花青煙眼前,恰是東南角的那座飛橋。其時風雨未歇,忽疏忽密,打得飛橋搖擺不已。他隱身碟坎之間,四顧無人,心道“想必守衛此刻正與周公盤道,真真天助我也。”當即縱下,如飛一般掠過索橋,到得那中央堡樓之前。
堡樓中層卻有八扇獸環鐵門,分向八方,門上各鐫圖形,東門為犬,東北為龍,北門為雞,西北為馬,西門為豕,西南為羊,南門為牛,東南為雉,俱是栩栩如生。花青煙知這裡乃是堡中重地,機關重重,當下不敢大意,環繞一圈,略作沉吟,便向西北麵那扇門走近,自語道“八卦之中,馬表乾卦,乾指西北。二者相合,必由此入。”貼近細觀,見馬尾刻有“三短一長”四個小字,便依字所示輕叩門環。扣罷果聽吱呀一聲,那門乍開一線,當即飄身而入。
原來《易經》之中,八卦不僅可表八方,亦可為動物。除了西北之門,另七門所鐫的動物皆與卦象方位不符。故而花青煙一看便知該入何門。
甬道之中,伸手不見五指,走不須臾,便被一扇石門阻住。花青煙點了火折,見那石門形如龜裂,共分九格,上中下各三,不由笑道“洛書九宮耳,何足道哉?九宮之義,法以靈龜,二四為肩,六八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依序而按,何愁不開?”依小大之序拍遍九磚之後,那石門果然向內洞開。
花青煙嘿嘿笑道“雕蟲小技,也敢獻醜?”如此曲折盤旋而上,每到轉角,便遇一道暗門,門上石磚越來越多,從縱橫四四,到縱橫五五,而至縱橫九九。他自知這石磚排列均循九宮義理,依小大之序按下便是開門之法。他雖精通易理,卻也難以儘記這些數字的方位,起初尚可信手拈來,待到得六六之門時,便唯有依法推演。
淩欽霜被丟在地上,那長長的物事便壓在身下。借著微光,見花青煙在地上寫了又抹,抹了又寫,雖然不甚明了,但眼見他連啟八道石門,也不由得暗暗佩服,轉念心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他帶我來此作甚?”
推演了近半個時辰,九九之門終於開啟,眼前又是一道斜梯。花青煙一路算來,也甚疲累,忍不住低罵了句“畜牲!”悄無聲息,挾著淩欽霜縱躍而上。
此後再無機關,梯口乃是一間秘閣,花青煙破了八卦鎖,便入得閣來。閣內晦暗無光,四角皆有燭台,花青煙隨手揮處,燭火登亮,照得數尺遠近。他將淩欽霜扔在地上,凝目觀瞧,綽約可見壁上亙著一個太極八卦,卻是一座神龕,龕中立一尊像。花青煙也不看是何方神聖,隻一陣亂敲,隨去摸索四壁,見均無異,方將目光落到那太極之上,心道“那物定藏在太極之中。”當下雙手抵住太極,喝一聲“開!”
話音方落,猛聽“哢嚓”一聲,那太極竟轆轆飛轉起來。隨即破空聲起,數道精光透壁而出。花青煙聞聲已覺不妙,身子驟退,拂袖蕩開數支箭簇,腰刀閃處,雷霆萬鈞,已將太極擊碎。
箭雨方歇,寒光驟閃,一左一右,直取花青煙雙脅。花青煙見勢,疾疾側身掠開。雙刃落空,彼此交斫,火星四迸。兩道黑影翻轉過來,方要再砍,猛覺熱浪貫腦,同時慘哼一聲,雙雙摔落在地。
花青煙一刀了斷一個,側目望時,登時目瞪口呆,腳邊的淩欽霜竟已不知去向。他驚愕之下,登時全身寒毛直豎,隻叫“有鬼!”若非鬼怪,淩欽霜如何會在片刻之間無影無蹤,自己卻一無所覺?但轉念便猜到此處必有暗道,那兩人偷襲之際,便開合暗道,抓了人去。他將淩欽霜帶到此處,本是無奈之舉,此時自嘗苦果,不由暗暗叫苦。
遊目四顧,忽見太極缺口之內似有物事,搶近看時,果見牆內中空,內置一個包裹,當即收之入懷。
便在此時,身後響起一陣慵懶的笑聲“花兄單刀夜闖彆府,獨上摘星飛樓,這份膽識豪氣,實令萬某佩服……”“服”字出口,一股疾風已向他背後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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