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大概已經過去了幾分鐘，也或許隻有幾秒鐘，高度的精神緊張已經讓李立偉失去了對時間的確切感知。周圍依舊是靜悄悄的，該有的一切聲音都未曾響起。
李立偉實在是不敢再伸頭去看看情況了，剛剛近在咫尺的灰人後腦勺，已經把他的三魂七魄嚇去了一半，再受一次這樣的刺激，自己恐怕就得尿褲子了。
江淏也鮮見的焦躁起來，兩人都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是自己已經被發現了？十幾個灰人正邊呼叫支援，邊向他們包圍過來嗎？
事實證明，想象力永遠是最大的恐懼來源。
推車晃動的聲音終於還是再度響起來，隨後是電梯門被關閉的聲音，電梯運行的噪音聽起來也變得美妙了。
等兩人再次小心翼翼的探出腦袋看向電梯時，已經半個人影都沒有了，電梯的機械指針恰好停留在了數字4。兩人等了一小會，指針又緩慢的轉動到了數字3，之後便再也不動了。
那胖灰人又回到三樓去了？
五層又恢複了先前的平靜，兩人默契的屏住呼吸，仔細分辨著寂靜之下掩藏著的任何一丁點聲音。
什麼都沒有，除了微弱的，非常努力才能勉強聽到的一些舔食和咀嚼的聲音傳出來。
“還有人在嗎？”江淏突然的出聲，把李立偉嚇得渾身劇烈的顫抖了一下，奧姆也被嚇了一跳，它從藏身的台階上抬起頭來。
“看你嚇得那熊樣。”江淏走出藏身的柱子，還不忘毒舌。
李立偉懶得理他，隻要不接茬，就沒人知道江淏到底在罵誰，這是李立偉自己總結出來的精神勝利準則。他從柱子的另一側走出來，徑直走到奧姆身邊，把它從地上拽起來，準備下樓去。
“去哪兒？”江淏在身後問。
“當然是下樓找之芸去啊！”
“這兒不看看了？”
“這就是個養狗的地兒，有什麼好看的，之芸要是在這裡，咱們倆說話這麼大動靜，她早喊咱們了。”李立偉隻想趕快下樓，他直覺剛剛那群人就是去了4樓，而那群人突然下樓的原因，恐怕就是因為之芸，必須得抓緊時間，在他們還沒有傷害之芸以前。
李立偉繼續向下跑了幾步，覺得身後的動靜不太對勁兒，便停下來轉身去看，卻發現江淏非但沒有跟上自己下樓，反而朝那條走廊過去了。
“你乾嘛？”李立偉折返回去，站在樓梯口問道。
此時的江淏已經走進了那條長長的走廊，走廊兩側的房間有著巨大的透明玻璃窗，房間內的燈光透過玻璃窗打在江淏的臉上，他的臉看起來更白了。
“我覺得，你最好還是過來看看。”江淏轉過臉，對李立偉說道，光線使他的臉看起來沒有多少血色。
李立偉覺得這純粹就是在浪費時間，他快步走到江淏身邊，想隨便看一眼就趕緊拉他去四層找之芸，大不了就是灰人用地球的動物在這裡搞了什麼奇奇怪怪的實驗，這種都市傳說多少也聽過一兩個，可現在完全不是該沉浸在這種獵奇事件裡的時候。
可當他也站在那些透明的玻璃窗前，視線落在玻璃窗後那蜷縮在房間角落的一團黑影上時，他便明白了江淏為什麼執著於此了。
房間內的光線明亮柔和，撒在金屬的床架上，床上鋪著白色床墊，旁邊一台同樣是金屬製成的小桌子，除了這兩樣東西，空曠的房間裡再無其他了。
也用不上其他東西了，如果冷血一點說的話，其實連這兩樣東西，都顯得有些多餘了。
那個滿身汙穢，衣不蔽體，正坐在地上，狼吞虎咽吃著盤子裡的一團糊狀物的男人，想來也用不上彆的什麼了。
沒錯，一個男人，一個人類的成年男性。
甚至單從外表上已經分辨不出他的性彆了，打了綹的黑色長發已經完全遮住了他的麵龐，隻有胯下若隱若現的二兩贅肉，還能證明著他的身份。
李立偉怎麼也沒想到，被圈養在這裡，像狗一樣吃著宛如豬食的生物，居然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也許還能被稱之為人吧，他呆滯的目光透過玻璃窗傳遞不出任何關於“人性”依舊存在的證據，他的雙手機械的扒拉著餐盤裡的糊糊，不停的送進嘴裡，然後條件反射般的吞咽下去。他明明看到了站在窗前的李立偉兩人，卻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依舊像一個上了發條的人形機器，重複著進食的單一動作。
李立偉把手括成圓圈，撐在玻璃板上趴近了觀察，他可以確定這裡麵關著的，的的確確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類。
但更令他感到吃驚和生理不適的，還在後麵。
江淏拉過還在窗前發呆的李立偉，兩人站在第二個房間的窗台前。
這房間的陳設與前麵的房間一模一樣，不同的是，這個房間裡的鐵架床派上了用場——一個看起來明顯被清洗過，甚至剃除了全身毛發的男人，被仰麵固定在床上，他的脖子、手腕、腳腕、大腿根都被金屬的圓環緊緊扣在床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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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頭被一個特殊的裝置固定住了，頭頂的皮膚已經被切開，掀起在一旁，頭皮下麵的樣子，因為角度的原因，李立偉暫時看不清楚，但也正因為看不清，想象力又發揮出了巨大的作用，李立偉感覺空蕩蕩的胃裡有一陣灼熱的液體翻湧上來。
男人靜悄悄的躺在床架上，皮膚看起來像是因為失血而顯得蒼白，甚至看不出來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眼下看來，好像也說不清到底哪種狀態對他來說是更好的。
李立偉變換著角度想要看清楚男人的狀況，卻猛然發現了看似隨意放置在男人腰部一側的金屬托盤，托盤裡的手術刀上，還有未乾的血跡，一把小巧的輪鋸上還沾著紅白相間的液體，就好像上一秒鐘，還有人在這裡握著手術刀，將床板上這個可憐的男人，一點點剖開皮膚，割開骨頭，把他的大腦暴露在刺眼的燈光之下，而此刻這些手術器械的主人暫時因為什麼緊急的事情離開了，匆忙到連男人的皮膚都沒來得及縫合回去，就這麼裸露著，一點點流逝著生命。
關於紅白液體究竟是什麼的想法從李立偉腦子裡一閃而過，胃裡的衝動再也壓製不住了，他彎下腰，腹部一陣劇烈的抽動，口腔中瘋狂分泌的唾液試圖儘力保護住他脆弱的黏膜。
可他最終什麼都沒吐出來，一股黏稠的酸澀感蔓延在口腔裡。
李立偉將嘴裡裡集聚的液體狠狠吐到牆根邊，有些氣息不穩的問江淏，“這他媽的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江淏鐵青著臉，對李立偉的問話無動於衷。
這裡約摸有十幾個一模一樣的房間，走廊儘頭的大門緊閉著，裡麵不時傳出一兩聲撕心裂肺的嚎叫，聽的多了，那叫聲已經幾乎早已不是人類的聲音了，隻同案板上待宰的豬發出的叫聲一樣。
也就是說，單是這一層，就至少關押著二十個左右的人類，在遭受著重重非人的折磨，江淏剛才已經注意到，電梯的指示盤上最高的數字是七，若是去掉剛剛經過的三層，這棟七層高的建築裡，恐怕關押著上百名人類。
那些關於外星人擄走人類，進行秘密實驗的都市傳說，此刻正具象化的擺在了眼前。
“江淏，你說之芸，會不會……”
江淏像被從夢中突然驚醒了一般，他身體內已經涼透了的血液重新找到的奔流的方向，他大踏步的衝向走廊儘頭的那扇門。
門，被鎖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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