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泥漿似的農田裡,下地的農民,赤著腳丫子,深一腳淺一腳跟著水牛的步伐,緩緩前進。
雖然褲腿都已經卷到了膝蓋處,但褲子上麵難免,還是沾上了許多濕漉漉的泥巴,也就是這些泥巴,讓很多人,一想到農村,就想到土得掉渣這個詞語。
走在前頭的老水牛雖然愛打架,但也通人性,哪裡還用上鞭子,在水田裡,甚至比很多剛學會下地的人,還熟悉種地的流程。
螞蟥,牛虱,還有偶爾能得見一瞥的水蛇,絲毫影響不了農民伯伯種地的熱情,因為,這關乎到,他們下一季的收成,以及一家老小,能否吃飽。
因為國力孱弱,彆說農業現代化,連增加糧食產量的化肥,都基本沒有多少,現在的他們,抗風險能力,還是很弱的。
草帽,鋤頭,犁耙,加上摞在田埂邊,槍口對著槍口的步槍,這就是生產隊上工時,皖南一小塊土地上的縮影。
不分男女,隻分老幼,春耕,秋收,度過一年又一年,成為很多人,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記憶。
與幾十年後最大的變化就是,現在的農村,青壯年比比皆是,誰家沒有幾個孩子,書讀不下去的,那就隻能下來種田,農村還沒有進入隻剩下老年人和小孩子的局麵。
那下地彎腰插秧(栽秧)的,基本上都是婦女,要說累倒是不累,主要是廢腰,一天下來,躺在床上,腰都直不起來。
隨著身子一步步倒推,整整齊齊的綠色禾苗,就一排排屹立在波光粼粼的水田中,等待長成那一天的到來。
男同誌,則更多用在了重體力勞動上,男女搭配,乾活不累,而且都是前後腳,認識了很多年的人,很多甚至都沒有出五服。
“二丫頭,我就說吧,你來俺們村,那就是享福的,瞧瞧你這衣裳,給我,我都不舍得穿著下地~!”
劉雷的媳婦儼然也在其中,聽著二姨娘的調侃,已經結婚成家,連孩子都有了的她,也不再有當初的羞澀。
“二姨娘,瞧您說的,一年見不到幾回,享什麼福~!”
一身花布做成的衣裳,雖然款式就那樣,但在農村的土布衣服中,還是比較紮眼的,不用想,肯定是雷子從京城帶回來的。
還真像二姨娘說的那樣,真要給到她們,一準就到了孩子身上,也就劉家,在京城有個當官的親戚,不缺這些布票,聽說,人家衣服都是單位給發的。
二丫頭稍微停了停手中的活,哪怕插秧把腰都給彎的有些酸,但起身後,都沒有用手去錘打後腰,就是怕把衣服給弄臟了。
“哎呦,大家夥瞅瞅,雷子這才離開多久,二丫頭就開始想了~!”
“哈哈,媳婦想丈夫,這不是天經地義,誰讓我們雷子,對她那麼好,可疼她了呢~!”
半葷半素的玩笑,哪怕是結過婚的大姑娘,此時都有些扛不住。
“哎呀,二姨娘,三嬸,你們,你們說的……~!”
實在受不了的二丫頭,一步一挪,遠離了人群,深一腳淺一腳挪到了土路邊,抱起瓦罐,倒了一碗水,壓了壓心頭的火氣。
年輕人,都這樣,食髓知味,就如同這水田一般,常年不耕,地也就荒了。
另一頭的挑子裡,劉雷的兒子,劉老漢家的第三代,正在繈褓中酣睡,十指蜷縮成一團,煞是可愛。
“彆看了,我看到秋收的時候,另一頭的挑子裡,一準再有一個呢~!”
哪怕是不在田裡,大家夥仍然沒打算放過她,算算劉雷離開的時間,如果瞄的準的話,可不就是剛好那個時間。
山間,田野,潺潺的流水,鄉親們葷素不忌的玩笑,這是很多人逝去的青春。
就比如,公社的馮書記。
站在遠處,看著田野上忙碌的農民,穿著膠鞋的腳丫子,總感覺有些癢癢,恐怕隻有泡在水田裡,沾染上泥巴,才能緩解心中的悸動。
公社和鄉鎮同級,在地道的農村人看來,趕集都得去鎮上,相比於他們世世代代居住的田野,那裡,儼然就已經算是城市了。
“馮書記,馮書記~!”
身後隨行的人員,看著馮書記推著自行車,看著前邊一群種田的,發了半天愣了,忍不住提醒道。
“嗯,走吧,春耕重要,不能耽擱他們,不然會影響秋收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