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時候,瞧見李樂情緒不高,一人一瓶啤酒,草草的散了場。
李樂找林偉明和組裡幾個同學,要了下午小組討論的資料,回了自己房間。
一篇調查報告,標題加提綱,隻寫了幾十個字,便卡了文。
撕掉重寫,撕掉再重寫,來回幾次,心不在焉,沒了頭緒,乾脆把筆一扔,靠在椅子上蹬著牆角發呆。
“噔噔噔”幾下敲門,李泉的聲音響起。
“淼,睡沒?”
“啊,沒呢,門沒鎖。”李樂緩過神,回了句。
“哦。”
李泉進門,坐在一旁,默不作聲。
“哥,有事兒?”
“也沒啥事,就,就。哦,淼哇,這幾年,哥得謝謝你。”
“咋?謝個撒伲麼。”
“還能咋?日子過得好了唄。兜裡有錢,手裡有產業,過日子,不用緊緊巴巴算著來。出過國,走過南北,長了眼界。春兒上學不用愁學費,你嫂子也能穿上四季時興的衣裳。”
“一家人不用整天琢磨著地裡扣食兒,這不都是因為有你在後麵謀劃?”
“額就是動動嘴,具體事情不還是你自己乾出來滴?”李樂搖搖頭。
“話不能這麼說。沒你出主意,找路子,想法子,額就是有力也使不出來不是?”
“做事,就得有人勞心,有人勞力,這個不認不成。腦子不如人活泛,那就踏踏實實聽人話,把你該乾的乾好。”
李泉咳嗽一下,停了停,繼續道,“淼哇,哥說話,你彆覺得不中聽。”
“你說。”
“這次,要額說,小董他們說滴對,你是有些欠考慮,想當然了。”
“都知道你聰明,有遠見,可有遠見不代表你就是對滴,或是說眼下是對滴。”
“咱們老家有句話,三歲娃娃穿大人鞋,找摔。你琢磨琢磨,是這個理不?”
李樂沒吱聲,隻是低著頭。
“這些年,有你指路,一步步都被你算準了,額們走的順。可太順了,也不一定是好事,人心,就飄了。”
“額們能飄,你不能飄。”
說完,李泉起身,擼了擼李樂腦袋,“你能次次瞅準機會,不一定能次次算準人心。”
“走了,睡覺,明天,廖局長從金陵過來,見麵再說。額家淼心裡明白著咧。”
李泉拉開門,回頭瞧見還坐在那發呆的李樂,又走回去,拿起空調遙控器,調高了幾度,這才笑了笑走出去。
我這是飄了麼?
原本以為董泰或者小雅各布會像以前一樣,在聽到自己的計劃後,給予支持認可,可實事卻在李樂的心裡升起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這種挫敗感來源於過往每每籌謀、判斷的應驗和說服彆人的成功。
再活一次,似乎這世上所有的迷霧都開了全圖。
過於順遂的經曆還是讓原本應該一直保持的,對世界的敬畏之心有了變化。
事者,生於慮,成於務,失於傲。
李樂一直告誡自己是按照這個去做,但是現在看來,並沒有。
你隻是知道結果會如何,而造成這種結果的過程和中間種種的變化,並不是用倒推就能把握的。
時代烘爐中,其實依舊是蹣跚前行。
一次兩次的掐準時機,結果隻是助長了俯視的心態。
仿若武侯附身,自己能力通天。但哪些是依賴於記憶優勢,哪些是自己真正的能力?
走的太順,理所當然,輕易地就下了定論,以至於認不清現實,更認不清自己。
將過往成事歸功於自己,以為這種狀態會永遠繼續下去。
可浪花拍打的地方是淺灘,平靜的海麵之下隱藏的才是深淵。
自己終究隻是得了劇透的觀眾,不是書寫這個時代劇本的編劇。
借勢不成,反倒跳過了浪頭。
想到這,李樂忽然感覺一陣窒息,緊接著,額頭脊背,汗意淋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