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百歲大爺家給春霞告狀之後的沒幾天,就是春穎的生日了。我用家裡的碎花布縫了一個漂亮的零錢包,在上麵還繡上了一朵小紅花,還有春穎的名字,想要當作生日禮物送給她。這天兩天上學,我都放在書包裡,想到學校看見她就送給她。可是春穎已經兩三天沒上學了。。。
我們上學那會兒,那時候每天中午都會休息一個半小時,夏天是兩個小時的時間回家吃飯。春穎生日這天,還是沒見到她來學校,我總有一種預感,她遇到了非常不好的事兒,會不會她姐姐又打她了?!我實在放心不下,到了家趕緊吃完飯,就著急忙慌的跑到春穎家,準備看看情況。
“春穎。。。春穎。。。”我在門外喊了兩聲,家裡沒有人回應。我推了一下大門,她家門沒有鎖,證明家裡肯定有人,我就走到院子裡又喊了兩聲“春穎,春穎。。。”
“唉。。。大寶兒。。。我在這兒。。。”屋子裡終於傳來了回應,我一聽就是春穎的聲音,我三步並作兩步的就跑往她家屋裡跑去。我一臉門簾子,就進了屋。但是一進屋我就傻眼了,我沒看見春穎,但是眼前蹲著一個小男孩。我左右的環顧了一圈,也沒見春穎的影子。
“大寶兒。。。”小男孩叫了我一聲,不對啊!這是春穎的聲音啊!我低頭一看這個小男孩,我滴個天!竟然是春穎!
“春穎?!你的頭發呢?!誰把你頭發剪掉了?!”我驚呼道。春穎之前的小辮子不見了,被剪成了男生的板寸,短短的。甚至還有一些地方都露出了白色的頭皮。
“嗚嗚嗚嗚嗚。。。”春穎蹲在地上傷心的哭了起來。
“我擦!不會吧?是你姐姐乾的嘛?!”我焦急的問道“不會是因為我上次給她告狀,她找你報仇了吧?!”我又問道。春穎點了點頭,沒說話,隻是繼續傷心的哭著。看到她哭泣,我也掉了眼淚。“你爸媽沒管嘛?!”我問道。春穎哭著說“我睡覺的時候她給我剪的,第二天早上才看到。我爸說在家養兩天就長齊了。。。所以我都不敢上學了。。。嗚嗚嗚嗚。。。”
我慢慢開始理解我媽說的話,也許一開始百歲大爺就知道他大閨女欺負小閨女。也許今天的結果真的是源於他們平時對春霞的嬌慣和縱容。
我也哭了,我很內疚。是因為我的莽撞讓春穎付出了如此慘痛的代價。但是我實在想不明白一個姐姐為什麼會對親妹妹下此狠手。我甚至覺得她不是人,她枉為人!
我倆肩靠肩坐在地上哭了一會兒。我從書包裡拿出了已經為她準備好的生日禮物。“給,春穎,這個是我送你的錢包。你看我還在上麵繡上了你的名字。”春穎拿著錢包,抹了抹眼淚對我說了聲謝謝。仔細看了看上麵的字,又含著眼淚笑著說“你繡的這字好醜啊!”“哈哈哈”我也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這是我第一次繡名字,可比用筆寫的難多了,主要你名字筆畫太多了。。。你要是叫春一,春二的多好啊!哈哈哈哈”我倆抹著眼淚又大笑了起來。
“你有沒有什麼生日願望啊!”我問道春穎。春穎低頭說道“沒有。。。”我追問道“為什麼沒有啊?!肯定有。你仔細想想,今天是你生日,你許個願望,沒準兒就能實現了呢?”我催促著她。她咬了咬嘴唇,緩緩地看向我“如果能實現的話,我真希望我姐。。。她能夠在這個世界消失。。。”
春穎的回答讓我十分震驚,雖然我和小寶兒也一天打八回。但是我們倆感情還是非常好的,我生病小寶著急,小寶生病我著急。有好吃的我也會想著他,他雖然很淘氣,有時候讓人恨得牙癢癢,但是我從沒有想過讓他在這個世界上消失啊。。。春穎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我也挺意外的。
春穎看到我震驚的表情,又歎了一口氣說道“唉。。。我知道這個願望實現不了。。。”我也尷尬的說道“要不,你換個願望呢?換個今天就能實現的願望?”
春穎摸了摸禿禿的腦瓜說“我頭發被她剪成這樣,我已經好幾天沒出家門了,憋的好難受哦。。。我想出去玩。。。”
“好!我陪你!”我拍著胸脯說道。“啊?那你下午不去學校上課了?”春穎挺意外。“不去了,陪你出去玩,外麵人少,你戴個帽子,也不容易被人發現。”我說道。春穎開心的點了點頭。
“那。。。那我們去玩什麼呢?”春穎問道。我想了想,“你家有笊籬嗎?”注笊籬是我們家這邊的叫法,就是煮餃子煮麵條用來撈餃子麵條用的,都是窟窿眼兒的勺子。學名叫做漏勺。
“有!拿笊籬乾嘛啊?”春穎說道。我神神秘秘的說“我帶你去河邊撈蝦米!”
這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翹課,出去玩。雖然最後老師和我媽都沒發現,但是我的心裡做好準備了,即便被發現,被罰站被挨打,我都認了。那我也要帶著春穎出去玩,因為今天是她的生日,而出去玩,是她的生日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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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春穎拿著家裡的笊籬和小水桶,來到了我們鎮子西邊的小河旁。小河很寬,水流不算很急,但是深的地方是真深,所以還是有一點危險的。我找了一處淺灘,我和春穎挽著褲腿和衣袖,就下了河。小河裡的水流不算太急,我們拿著罩淋圍著河裡水草一頓胡嚕,不一會兒就撈出了好多小蝦米。不僅有蝦蝦米,如果運氣好,還有小魚。我們在河裡撈了半天,收獲頗豐,裝了滿滿的一桶。然後心滿意足的上了岸,回到了春穎家。
我為什麼去春穎家?因為衣服都濕了,如果貿然回家,會被我媽發現的。所以我要去她家爐子上烤一下,烤乾了再回去。
我們倆到家之後,春穎爸媽都沒回來呢,我倆哢哢哢就把濕衣服都脫了,說實話,除了腦頂沒濕,身上就沒有乾的地方了。我們倆穿著小褲衩,拿著自己濕衣服,蹲在爐子旁邊烘烤。一邊烤一邊開心的聊著天。春霞開心樣子,我至今都清晰的記得。她突然看著那桶蝦米問我“大寶兒,這個蝦米,我爸要是問,我怎麼說啊?”“你就說我撈回來,送給你做生日禮物的。”“啊?這樣也行啊!”“行啊!聽我的吧!咱倆撈的這個肯定夠炒一大盤子的。咱倆真了不起。”“嗯嗯嗯。就是。”
“你說,河裡這麼多蝦米,為什麼爸爸媽媽不讓我們去河裡撈呢?!”春穎問。“肯定是怕我們掉河裡淹死唄!”我回答道“你不知道那條河裡每年都會淹死小孩兒,都是下河去撈魚撈蝦米的。”“那學會遊泳就行了唄?!”“嗯,我會遊。”我吹著牛皮說道。“啊?真的?你會遊泳?!”春穎聽我一說,一臉不敢相信的看著我問。我信心滿滿的說“那是啊!你忘了我屬什麼的了?我屬狗的呀!所以,我會狗刨!”“啊哈哈哈哈”春穎聽到這裡,大笑起來。就在我們倆一邊說一邊樂的時候,殊不知危險正在慢慢靠近。
馬上太陽就要落山了,春霞回來了。。。。。。
嘎啦一聲,春穎家的大門響了一聲。抬頭一看,春霞回來了。春霞進門看到我和春穎,光著脊梁蹲在她家爐子旁邊,嘻嘻哈哈的烘烤著衣服,頓時臉色大變。隻見她抄起門口夾煤的鐵夾子就衝我們衝了過來。“啊~~”春穎驚叫一聲,抱著頭就要跑出去,結果被她姐姐一下子給攔住,咣嘰一下,就給她推爐子上了,“啊~~~~”春穎一聲慘叫,就看見她的胸口被爐子旁邊的鐵支架燙出了一個深深的烙印。。。
我也慢慢的站起身來,我拉起正在痛哭的春穎,我想拉著她跑出去,但是我倆都沒穿衣服,都隻穿著小褲衩。我覺得跑出去會很丟人,就在我猶豫的這一刻,春霞掄起鐵夾子就朝著我腦袋砍了下來。我一縮脖子,躲了過去。腦袋是躲過去了,肚子可沒有。春霞一腳就給我踢翻在地,我直接摔倒在她家的蜂窩煤堆上。彆看她很瘦,但是一股子蠻力。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她就拿著鐵夾子就往我身上打去。“啊~~~”我也慘叫了一聲,說實話,真的很疼!這是我第一次挨打,從小我爸我媽都沒動過我一個手指頭。沒想到今天我的第一次逃學給了春穎,第一次挨打給了春霞。
就當春霞又掄起鐵夾子打我的時候,我拿起身邊的蜂窩煤就朝著她的臉砸去!一個接一個,用儘力氣,這時的蜂窩煤就像是炮彈,我不停的衝著她砸去。她用煤夾子不停的接擋著,就見蜂窩煤砸到她衣服上之後,她衣服頓時就被砸黑了一大塊。她低頭看見自己衣服被蜂窩煤弄臟了之後,更歇斯底了,照著身邊哭泣的春穎就踢了下去。春穎被她踢的嗷嗷叫,我趁著這個機會,趕緊把衣服套上,然後去拉正在地上哀嚎的春穎。
春霞打完我,又用鐵夾子向著坐在地上的春穎的頭砸去,我趕緊用手護住春穎的頭,“咣”一下,她的鐵夾子結結實實的打到了我的手腕子上,一陣鑽心的疼痛直衝天靈蓋兒,手腕子當時就腫的老高。我當時真的急眼了,憤怒如火!我眼睛一閉,雙手使勁一推,就把她春霞推倒在了煤堆上。我捂著疼的鑽心的手腕子,憤怒的看著她!這一刻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春穎的生日願望是讓她的姐姐從這個世界消失了,她姐姐就像一個惡魔,毫無人性的惡魔!
“王春霞!你不是人!我詛咒你!你遲早掉河裡淹死!!!”我用手指著被我推倒在煤堆的春霞,緊繃著我陣痛的神經,瞪著我憤怒的雙眼,一字一句的惡狠狠的說出了我的詛咒。。。。。。
請大家記住我這句詛咒。我不知道我為什麼咒她掉河裡淹死,而不是病死,或者被車撞死,但是,是的,我詛咒的是她掉河裡淹死。。。。。。
就在此時,“咣當”一聲,春穎的媽媽下地乾完活兒回來了。我衝著院子裡的春穎媽呼救,她媽自行車都來不及支,把車一扔,就趕緊跑到了屋子裡。一進屋看著被我們打架打得一片狼藉的廚房,顯然嚇傻了。春霞看著她媽回來了,也坐在煤堆裡哭了起來。而他媽進一屋,看見坐在地上光著膀子捂著胸口,嗷嗷嗷哭著的春穎,還有坐在煤堆裡哭著的春霞,第一時間竟然去扶姐姐。這下我更肯定她爸媽就是偏心眼兒!當時把我氣的不行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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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媽!如果您再縱容春霞打她妹妹,我就去派出所舉報你們虐待春穎!”生氣的說道。然後背起書包,捂著我的手腕子,氣哼哼的走出她家。
我到了家都沒敢看我媽,我媽正在廚房做飯,我就接了一盆水,噌噌的跑到自己屋,洗了把臉,擦了擦身上的煤灰,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才出來吃飯。幸好她打的我左手腕子,要是右手就麻煩了,不能寫字,不能用筷子。這時候的左手腕子已經腫得老高,疼的要命。我感覺額頭一陣一陣的往外冒汗,疼一陣就一頭汗,疼一陣就一頭汗。但是我就是咬著牙沒說,我不能說,否則我今天逃學去撈蝦米的事兒就會暴露了。
過了幾天,我的手腕子消了腫,但是依舊很疼。春穎也戴著帽子來上學了。“春穎,你胸口的燙傷好了嗎?還疼嗎?”我關心的問道。“疼,但是沒事兒,我媽給我上藥了。你的手腕子還疼嗎?”“嗯,疼,但是沒事兒,過幾天就好了。”我們兩個人相互安慰著彼此。
“我媽讓我告訴你,彆生我姐姐的氣了,我媽說她得的是傻病,所以才會這樣。”春穎說著。我看了看她,沒言語。因為我不想原諒她姐姐。春穎又不無遺憾的說“她為什麼生傻病啊?要是她生會死的病就好了。。。”我看了看她,依舊無語。
沒過幾天,正在下午上課的時候,百歲大爺突然來學校接春穎回家。後來我媽告訴我,那天下午春霞逃課下河去撈蝦米,結果,淹死了。。。。。。
這也驗證了在那不久之前,百歲大叔在我開天眼去郭老爺家那晚抱我下車時,我在他身上感受到的那一股極度悲傷的心情,也驗證了我當晚在他身上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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