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乾京城到曇月城需要多久?
是一天一夜的快馬,還是月予憶不眠不休的五天五夜。
對虞銜錦來說,兩個時辰足矣。
赤色狐狸頂著一朵微微凋零的曇花,用上了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奔跑。
上一次這樣拚命地奔跑,已經過了太久了,似乎是比一千年還要久遠的時間。
自從千年前違逆天意,九尾皆斷,虞銜錦就再沒有遇到過什麼需要讓他狂奔的事情。
因為一切已成定局、一切無可更改,跑的快一些還是慢一些,沒有任何區彆。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未來已經更改,世界找到了修訂錯誤的最合適契機。
那個契機此時正坐在他的身邊。
曇月池的夜晚靜謐溫柔,花池中的曇花並未綻放,花苞隨著晚風微微飄搖。
月予憶屈膝坐在曇月池邊,神色懷念,倚在虞銜錦的肩頭輕聲說
“我明明沒從曇月池離開多長時間,可總是覺得,過了好久好久。”
虞銜錦啞聲說
“是啊,你明明今年夏天才闖到了我的房間裡。”
如今已是冬天,如今隻是冬天。
薄雪落在曇月池中,為花苞上覆了一層純白。冬日並不是賞花的好時節,曇月池邊寥無人煙,此夜靜謐無聲。
虞銜錦曾經想過很多種告彆的方式,他是個無趣的壞狐狸,他早就習慣了如何平淡地和生命中匆匆相遇、又匆匆離開的朋友們告彆。
虞銜錦活了太久,幾千年的歲月,足以讓九尾狐妖能偽裝出任何情感。
偏偏在此時偽裝不出釋然。
虞銜錦從來不怕寒冷,因此今日隻穿著單薄的大紅色綢緞長袍。
擔心月予憶穿得太單薄,虞銜錦用三條尾巴將月予憶裹在其中,笑著說了一句
“冬天不用擔心掉毛了。”
月予憶將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抱在懷裡,輕輕蹭了蹭。
虞銜錦用力眨了幾下眼睛,盯著冬日薄雪中略顯淒慘的曇花池,突然說
“曇月池修建的時候,我來湊過熱鬨。好像是四百年前的那位皇帝為了什麼人,就種了這一片曇花。”
月予憶仰起頭,好奇地說
“我還沒化形的時候,聽他們說過這段故事,據說那位皇帝為了祭奠曇月城中某個愛曇花的女子,就修了曇月池。原來你當時也在啊?”
虞銜錦輕輕點頭
“在,但是隻看了一眼就走了。我當時覺得那個皇帝有毛病,喜歡的人死了,種花有什麼用。”
“那現在呢?”
“現在明白那個皇帝的想法了。等你成為花神了,我就每天抱著花盆給你燒香念經,祈禱花神保佑我這隻老狐狸不要繼續掉毛了。”
“哈哈哈哈哈,掉毛多好,收起來可以做好多狐毛氈。”
月予憶從袖中取出了赤紅色的九尾狐毛氈,捧在掌心中,小聲說
“好漂亮。”
她側過頭,問虞銜錦
“我說真的,你有什麼想許的願望嗎?花神可以保佑你的!”
虞銜錦努力思考著,眉頭都配合著皺了起來。
最後,他認真地說
“我想養一盆永遠都不會凋零的曇花。”
月予憶忍俊不禁,在虞銜錦的尾巴上捏了一下
“這種願望太好實現了吧,就沒有更過分一點的心願?”
虞銜錦注視著月予憶,狡黠的狐狸眼中此時隻剩下沉靜的溫柔
“沒有其他願望了。”
那些讓月予憶為難的願望,虞銜錦不會說出口。
比如對天道反悔,永遠留在這世間、陪在他身邊。
這種願望,就該伴隨著他還沒來得及流出的淚水,一同倒流回心間。
月予憶垂下眼簾,小聲說
“對不起啊狐狐,我還以為能和你一起多玩幾天的。白瓷花盆我放在了你的房間裡,我在裡麵留了一顆花種。等我……等我成為花神了,那顆種子就會發芽了。”
虞銜錦沉默地抱著月予憶,聽著她倚在自己的肩頭,把“花神”二字咬得極重,就像是想要讓虞銜錦相信,她真的會飛升成神仙。
因為這是虞銜錦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我希望你不要死在凡塵裡,你要得道飛升,從花妖變成花仙,最後變成花神。”
就是這一句話,就讓“成為花神”變成了月予憶的執念。
月予憶在這人間停留得太短暫,虞銜錦和他說過的話,是月予憶全部的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