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什麼叫十公裡,但剛才劉備如此奔跑,如果每日堅持,實在也非等閒之人可以做到,
他見劉備用衣物擦汗,一身的肌肉棱角分明,如鐵打一般,忍不住道
“玄德公也是好武之人?”
劉備把頭上不住留下的汗擦乾,又喘了幾口氣,道
“當年跟隨恩師遊學時,學過幾手劍術,這些年怕耽擱了,也是常常練習,
至於這奔走之法,乃是自學的打熬力氣之法,他日若是披甲上陣,總不至於支撐不住,貽笑大方。”
“玄德公……”
劉備擺擺手,誠懇地道“莫叫我玄德公,我等年紀相仿,以字相稱便是。
不知韓兄可有字號?”
“某字義公,”韓當聽劉備說的客氣,趕緊報上自己的字,可終究不敢直接稱呼劉備的字。
“玄德……公,汝乃漢室宗親,得拜大儒,當修習經義,積攢名聲,
他日舉孝廉入仕,又有貴人照拂,自可青雲直上不可限量,
何必如吾等武夫一般打熬力氣,日夜不輟?”
漢室宗親韓當見得多了,最多學學劍術和騎術,懂點兵法,將來自可以作將軍,指揮一群武夫衝鋒,
而且自黨錮之後,清議之風大行其道,有身份的人都要注意自己的風度姿態,
像劉備這班跑的氣喘籲籲勞累至極的練法還真是平生僅見。
劉備微微一笑,他本來已經編好了一堆大義凜然的說辭,可見韓當一臉誠懇的模樣,他思考再三,正色道
“備觀天象,以為將有逆賊禍亂江山,
備名聲微弱,亦當雖將官披堅執銳上陣殺敵以衛王室——
嘿,這胸中無兵甲,兩膀需有力氣才行。”
韓當雖然不信觀天之說,可劉備言語真誠,也讓他有了幾分親近,他撓撓頭,道
“天下若亂,說不定還有我韓當的出頭之日。”
“現在鮮卑屢屢寇邊,義公體壯,何不參加王師,拱衛北疆?”
韓當輕蔑的一笑,道
“我十五從軍,隨軍和鮮卑廝殺多時,從來悍不畏死,勇往直前,死在我手上的鮮卑足有二百人之多,可這又如何?”
“這軍旅之中,多有世家子弟,
我拚死殺敵,還需掩護其不受刀兵,
去年大戰,一個崔家的子侄隨我作戰,死在亂箭之中,
我雖殺斬首十級,還不是受了軍杖,遭刀筆吏麵辱,
若不是劉使君搭救,我幾乎要死於非命——”
韓當越說越是悲憤,他歎息一聲,以手掩麵,緩緩地道
“若非天下大亂,綱紀崩壞,
我這出身,隻怕一輩子都隻能與人牽牛,為人仆役了!”
“我不甘心啊!”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我韓當雖然識字不多,卻也聽過太史公筆下之豪言。
自幼時,吾便盼著將一身力氣賣給帝王家,換進身之資,
可蹉跎二十年,卻依然渾渾噩噩,這兩膀之力啊……
又有何用?”
出身,又是出身。
小小的幽州,已經有程普韓當兩人因出身低微埋沒人間,
這天下之大,草莽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豪傑如此不甘,卻無可奈何。
劉備靜靜聽著韓當的訴說,感覺似乎漸漸找到了自己將來的立身之道。
若是天下太平,世族堅不可摧,
自己自然無可奈何,可他知道天下即將大亂,到時候草莽之中不知道有多少豪傑崛起,
若是將這些不得誌的英雄好漢團聚一處,想來能有不輸給世族的強大戰力,
這足以成為我劉備爭霸天下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