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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道:浮雲一彆後(中上)(1 / 1)

公司兩座大樓之間的玻璃棧道算是和韻的標誌性建築,素來都是鎖起來的,鑰匙就擱在南行那裡,固定時間才有人過來打掃,於是在住在威廉身邊的十三年間,這裡成了兩個小朋友的秘密基地。

威廉說過,南行生病,見不得風,也見不得過盛的太陽,隻有陰天或是晨起落日才能從這裡望一望外麵,漸漸的,玻璃廊裡慢慢長大的小朋友也成了和韻的特色,隻不過,以後是不會再有了。

江以南和南行,兩個都曾經作為“林默讀”的長大了的孩子,重新來到這裡,也是最後一次從這裡向外眺望了。

聽威廉的話,走之前去和梁韻打了招呼,算是全了十三年的養育之恩,為了從前悲哀的記憶,本該第一時間就迅速離開這裡的,停留下來,也就是為他們之間的情誼做一個了斷了。

江以南瞧著外麵,回頭替南行整了整遮擋眼睛的墨鏡之後,望著他如自己的義眼一般空洞的眼睛深深的歎了口氣“我在國外給你和念念置辦了莊園,趁著傅家還沒有把過多目光放在你身上,帶著念念走吧。”

南行心裡咯噔一聲,早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真從江以南口中說出來的這天,卻還是痛徹心扉的,他在江以南離開前扯住他衣袖“你呢?”

“我?”江以南自嘲卻也釋然般笑笑“南行,我一輩子從跟了威廉那一天起就固定了,我生來不就是當個木偶似的給人家牽線的嘛,接著履行出生的責任唄……”

“我們不是說好,等做完這一切就遠走高飛嗎?我們三個,隻有你和我帶著念念,這個結局本來該隻有我們三個人才對!”南行的語氣漸漸帶了醉酒後般的嗚咽,他捂著胸口,紅著眼眶瞧著淚水中模糊的江以南“你不跟我們一起走了嗎?”

“不走了,南行,你帶著念念走吧,我已經找到我的家了,隻要有時時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江以南並不回頭,隻是瞧著遠方這樣說著,見南行還不死心,隻好狠下一股勁兒“南行,我現在這個樣子,我還能到時時身邊有個落腳的地方、我就已經感激涕零了,我不指望走了,威廉和傅鳴堂也不會讓我走,我知道的東西太多,出了這扇門就是死,可是你不一樣的南行,你還有路可以選,不要一輩子蹉跎在我身上。”

“傅惜時她滿心裡都是另一個人、你明知道不是你!你留下來她就會對你好嗎?你以為她會原諒你嗎?她不會放過你的!”

南行終究按捺不住,還是爆發,紅著臉責怪。

“方才說林默寫的事情,你不是不清楚一旦被傅惜時知道會有什麼後果,這件事本身威廉是沒有讓我們參與,我們先前也沒有見過康蕊或是彆的誰,可實際呢?那不過是威廉維護你的謊言!事實我們都清楚!計劃差點敗露要被林默寫發現的時候解決方案是誰提的?林淑媛為什麼會去親手殺害自己的孩子!就算凶手近在眼前,公家根本沒法懷疑反而跑去抓一個沒那麼重要的康蕊、我們兩個都脫不了乾係啊江以南!林淑媛是我母親,也是念念的,我們兩個是她的血脈,是她的依靠,林默寫也是,可那種艱難的時候她不得已去殺了自己一個孩子換兩個孩子的命,難道是錯的嗎?你為什麼要說她是荒唐的?因為這個主意是你提的對嗎?你沒有辦法承認是你殺死了這個世界上最愛傅惜時的人自此讓她永墜地獄是嗎!”

“夠了!”

激動的情緒驀然升起,衝動的打斷南行一番長篇大論之後,不知怎麼就泄了氣,整個人耷拉著腦袋垂下去,吐出一口氣,力氣也像猛地被抽乾似的,他扶著欄杆才勉強站定,呼吸的幅度越來越大。

“我說夠了……”

江以南不敢回憶,這麼多年,其實他埋怨的責怪的恨的、都是他自己,他想結束這一切,回首卻突然發覺、自己的生活安逸的太久了,時至今日、往後隻要能掩埋秘密甚至就都是晴天,他不想死了,他也不敢死了。

可求生本就是人的本能,活著又有什麼不對呢?

被林默寫發現那就是死路一條,殺了他保住和韻這麼多人又有什麼不對?林默寫就高貴嗎?他一個人的命要抵那麼多人嗎?

《電車難題》不就是這麼寫的麼,殺一個人,換更多的人存活,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是這樣選擇的吧,有什麼問題?沒有問題,如果非說有,那就是選擇殺人的他、多年以後愛上了被害人的妹妹,而愛人對於自己曾經的過錯懵然不知。

可這不代表拉杆的行為就是錯的。

他極艱難的說服自己,終於才再次抬頭“南行,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我清楚失敗的概率、了解後果,我愛她,我也愛我自己的命,我留下來不僅僅是為她,也是為我自己,在她身邊、秘密隻要還好好的瞞著,我就還有活路,可走就隻有死路一條,我沒有辦法,你不用再勸我了,也不要留下來,你知道我的事情也很多,留下來對我也是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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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句話卡了殼,南行的腦子裡也是一片空洞。

傷害是彆離的一把利器,隻有這東西能把人的關係斬斷,縱使血肉模糊,也是斷開了。

南行怔了兩秒,慢慢回頭,對著窗外烏雲遮住大半的太陽疲憊又淡然的笑笑,並不吭聲。

疼痛是輕飄飄的,像是一根清麗的羽毛,橫亙在心口的時候隻有自己知道,堵住周身回到生命之源的血液,慢慢枯萎腐爛,人便悄悄的變成一攤枯骨了。

那日後,南行走了,隻帶了威廉給的那張支票和帶著從前回憶的行李,沒帶著默念,也沒人知道他去了哪兒,林淑媛知道後鬨了一通,拍打著江以南去找人,可後來,也就不了了之,默念更是從頭到尾沒在意。

就那樣安安靜靜的結束了,計劃布局多周密的、到最後也是悄悄摸摸的沒,消失的讓人覺得一切好不真實。

最後的鬨劇,沒傳到威廉那裡,沒傳到傅惜時那裡,到高辛辭耳朵邊的時候緊急拉了刹車,結果也就還好,他隻是聽說鬨了一場,隨後便上了出國的飛機,靜靜的瞧著高家的傭人將可能要用到的東西往飛機上搬,幾個阿姨搗鼓了一番,在麵前的餐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菜品和水果。

高辛辭沒胃口,於是把東西往寒露那邊推了推,小姑娘分個手,回來的時候就跟丟了魂兒似的,按她的話說,就是哭的眼睛疼,拿冰毛巾敷了敷,剛好一點摘下來——還是想哭。

寒露回頭問他分手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高辛辭琢磨半天說不出話來。

其實直到現在,直到看到林默讀跟傅惜時求婚,直到聽聞他們會在傅惜時二十歲的時候就結婚,馬上就要孩子,他的記憶點好像都還卡在從禦瀾院地下室出來的那天,傅惜時從後緊緊抱著他,臉頰貼在他的後背,告訴他說她不想走了,能不能私奔。

他還沒反應過來已經分手了,他不覺得他們就真的分開了,所有聯係都斬斷了,以至於上飛機之前還差點給傅惜時打了電話,放棄的原因還是怕打擾傅惜時,他覺得傅惜時這時候可能在安撫林阿姨,而不是想起來他們已經分手了。

寒露又問他到底為什麼分手,為什麼誰都不肯說。

高辛辭還是不吱聲,手裡折騰著把寒露的毛巾又泡在冰水裡,擰乾了搭在她眼睛上,回答上一個問題說跟她一個感覺。

寒露癡癡的笑了,說她真覺得悲哀,她也不相信高辛辭的答案。

高辛辭和傅惜時至少是相愛過的,相愛的人分開自然是撕心裂肺的感受,她呢?她更多是嘲笑自己,傅疏愈從來也沒愛過她,從頭到尾都是責任,甚至連今天見最後一麵都是責任,分開他又有什麼好傷心的了?自己在這兒哭的昏天黑地算什麼?她臨走時居然還衝上去補上了訂婚一年來他一直不肯的初吻。

誰吃虧?好像都不虧,又好像都挺虧的。傅疏愈好像懵了,寒露自己呢?人走了,心留那兒了,她現在抬眼看見任何人都像npc,高辛辭是個跟她同病相憐的npc,隻有傅疏愈是有著自我意識的玩家。

她費儘周折的把傅疏愈叫來,其實也就問了一個問題,這一年對她有沒有一刻是超越朋友、是男女之情的喜歡?如果沒有,那她就最後看傅疏愈一眼,一分鐘之後她也再也不喜歡了,傅疏愈很誠實,怎樣都是沒有、搖頭,她不服氣,衝過去踮著腳尖,抱著他臉頰吻了吻,費力撬開唇舌,生硬的舔了舔。

然後傅疏愈就懵了,懵到她是什麼時候逃走的都不知道。

結束了,一個倔強、不堪、也匆忙的結尾,貌似也挺像是be文裡的男女主角。

高辛辭打斷她的想法,跟她說至少你的前男友沒有在分手以後就立馬訂婚,而且兩年後就要結婚,高辛辭耷拉著腦袋,苦兮兮的說自己甚至不確定兩年之後能不能趕回來,喝不喝得上這個世界上最難喝的喜酒,寒露聽了果斷認輸,表示還是你是男主,你更慘。

高辛辭笑笑,覺得最慘的還是自己前幾天晚上跟媽媽吃飯的時候,拌了兩句嘴,他立刻舉起手中鋒利的叉子毫不猶豫的插入自己胸口,拔出來,如此往複,一下又一下的用自己的身體威脅母親、他離開的這幾年,母親堅決不可以用任何方式傷害傅惜時。

傷口不深,也沒有那麼疼,母親倒是怕的要命,趕忙把他送醫院去了,哭的暈了幾回,今天他再看,點點傷口怪異的排好序,橫成一行落在他胸口,莫名的還怪好看。

是一個男人為了保護自己妻子留下的勳章嗎?算吧。

以前算,以後就不一定了,他和宋斐的婚期也就是下個月了,不過,他提前說好了他不求婚,也不要婚禮,到了年齡更不會要結婚證,消息放出去就得了,這就是筆交易,一筆互利共贏的交易,而宋斐答應了。

所有的一切還是隨著命運倔強的進行,憑借離彆而獲取的生存機會,攥在手裡即痛心也安心,因為是傅惜時求他活著的。

高辛辭抹了眼淚,還是將目光投射到更遙遠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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