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溪村接連下了一周的雨，細雨綿綿堪比春雨。可這雨雖像春雨，但是比春雨凜冽許多，一絲絲的雨水下在人身上，像是被針紮一樣。
在下雨期間，還時不時夾雜著一些雪花。按道理說雨夾雪應該落地就化，但是由於萬物上麵都有一層冰，使得樹上、草叢裡白霜霜的一片。遠遠看過去，世界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冰糖葫蘆，上麵沾了糖霜。
遠處竹林可經此遭了秧，原本竹子樹葉就多，現在每片竹葉上都裹了一層冰，重量激增，竹子壓彎了腰垂在地上。
這幾天從竹林裡不時的傳來毛竹斷裂的聲音，清脆的聲音傳到了蘭溪村每一戶人家的耳朵裡，讓人心驚膽戰。不過這些人心驚膽戰的不是竹子被壓斷、竹林被毀這件事，而是地裡種的油菜以及青菜。
青菜這種東西可以打霜沒問題，但是怕結冰。霜打的青菜帶有甜味，味道非常不錯。不過一旦青菜結了冰，立春後的天氣一放晴，溫度飆升，會讓青菜的葉子變黃腐爛。
青菜沒有了就沒有了，反正已經立春，去田間地頭挖一些薺菜、馬蘭頭、婆婆丁等野菜湊合一下也能吃，這些野菜量大管飽。而油菜就不一樣了，農家一年到頭來的油基本上都指望它，而且打出來的油還可以賣錢，比買糧食還要賺錢。
“唉，今年就不指望這油菜了，等天晴趕緊放水灌地準備耕田吧”一聲聲感歎從蘭溪村的火塘傳出。
顧家情況還好，畢竟他們家有賣酒這個活路，他們家現在就算是不種也不用擔心沒油吃，沒油去買一些回來就是。他們擔心的是這天災的預言難道真的成真了？這凍雨難道就是前兆？今年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凍雨在下了差不多一旬後，天空終於放晴，蘭溪村的村民懸著的心也終於死了。
隻因太陽一出來，一天便把油菜上凍著的冰淩給曬化了，緊接著溫度又恢複到人隻需要多穿一件馬甲的地步。地裡的油菜葉子一天一個樣，一天比一天黃。特彆是那些起苔沒有掐的地方，油菜都被冰壓折了，看上去慘不忍睹。
不用多說，今年油菜籽的產量肯定會大打折扣的。
雖然油菜注定要減產，但生活還要繼續，種地不僅靠人，更要靠天。誰也盼望年年風調雨順，能種啥得啥，但是老天有時耍點小脾氣也是常有的事。至於災荒，並沒有多少人將這場凍雨與之聯係起來，大部分覺得這是隔幾年便會發生的事。
結了冰又被太陽曬過的土地會變得鬆軟，農人趁著這個機會抓緊犁田，也能省點力氣。
過了幾日，顧亮帶著薑氏兄弟出門采買一些東西，路過鎮上的油店，順帶的問了一嘴油價。發現油價竟比去年這個時期漲了一成，一打聽才知道前些日子的凍雨不僅江州下了，就連周邊的許多州府也遭了災。所以這些賣油郎篤定今年油菜產量下跌，紛紛提前給油漲了價，聽說後麵還要繼續漲。
顧亮很是佩服這些商人，正所謂無奸不商，這油菜還沒有開花呢，便提前把油價給漲了。
回家時，顧亮還在常去的炸油條攤位前買了幾根油條，準備帶回去給幾個妹妹們吃。等到他結賬時，才發現價錢不對，一根油條的價格居然比之前多了一文。那炸油條的男子一臉壞笑的說道“客官，你也知道的，最近油價上漲了不少，我這油條最費油了，每根油條多收你一文不為過吧！”
顧亮看了看他鍋裡的黑油，以及從來不洗的油條瀝兜，頓時感覺油條不香甜了。以前覺得這家鋪子的油條物美價廉，所以覺得不換油也沒什麼的。畢竟古代用油都是這樣，誰也不知道反複炸的油會致癌。如今這偷偷漲價一文錢的油條，他突然開始嫌棄了。
“買之前不說，奸商。”顧亮心裡默默的罵道，轉頭自己又在心裡盤算著自己賣的酒要不要也漲下價呢，畢竟酒稅漲了，自己是不是也跟著漲一些？
轉眼日子就快到了三月，這是農民一年的起始。因為很快就要到清明，是草木萌動，萬物欣欣向榮的時節。此時季節已然完成了從冬到春的轉變，氣溫逐漸穩定，即使有倒春寒，也不會像冬季一般寒冷，讓作物死亡。
不過，今年清明前有點反常，自從下完凍雨之後，溫度一直偏高，雨似乎一滴都沒有下。不過還好的是山上流下來的水沒有減少，大家還是能正常的進行春耕。
到了清明節前兩天，按照風俗是要去山上祭祖的。由於蘭溪村的人都是不到一百年前從其他地區遷過來的，所以祖宗也隻有三四代人，拜的祖墳也少。
像他們這種普通農家，祖墳是沒有立碑的，更不用說有碑文銘刻了。而且古代立碑也是講究身份地位的，在我們現代人看來正常的墳碑，在他們這裡都是不允許的，石匠也不會給你打。再者說，他們這些泥腿子即使立了碑，他們也看不懂上麵的字，何必費那個功夫呢！
所以大多數的墳都是簡簡單單立個木牌，等時間久了，木牌腐爛，就去河裡尋一塊表麵平整的石頭，立在墳堆，當做記號，意示墳在這裡。
老早之前顧老漢就提醒過顧亮，在山上如果看到一塊表麵很光滑平整的石頭，千萬不要一屁股坐上去休息。因為那下麵往往藏了個墳堆，可能子孫無後或者其他原因，致使墳堆被雨水衝平，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讓人看不出而已。如果一屁股坐上去，坐到彆人墳頭上，容易沾染上不好的東西。
由於墳少，所以拜的速度也快，差不多一個時辰便去完了所有該去的地方。而這一個時辰也是因為趕路才花費這麼久的，這裡的人時興高葬，就是要找山高對著陽光的地方，說是先人葬的高，後人登的也高。
由於年後凍雨的影響，許多樹木被冰淩壓折，特彆是那些鬆樹等常綠樹。壓折的樹木在經過兩個月的日曬，早已乾枯，此時已經成為最好的柴火。
顧老太舍不得這麼好的柴火放在山裡，索性祭完祖後便讓一家人把柴捆回家。畢竟他們家由於要造酒，一直是用柴大戶。
由於今年一直以來沒怎麼下雨，就連清明本應該雨紛紛的天氣也沒有，山裡麵格外乾燥，這柴也比往日的要輕。
捆好柴後，顧家人準備休息一下，然後一鼓作氣背回家。這時，回家祭祖的三叔顧伯喜對著顧亮說道“顧亮，你看那邊山上，是不是著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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