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輕風吹過,樹上的銀杏葉飄落了下來,周天俊緊繃著身上的每一根神經,接了個電話,走上陽台。
“輪椅是找到了,但人還是沒找到,生還的機率很小,還要繼續找嗎?”
“加派人手,再找一天吧。”
掛掉電話,周天俊望向正在燒紙錢的陸一寧。那刻,他覺得自己愧對她,終歸還是沒能保護好她和她至親的親人。
陸菱萊的死對她打擊一定會很大,他不能將真相告訴她,這對她來說是毀滅性的傷害,不能讓她像自己一樣活在無儘的仇恨中,所有過錯就讓他一個人承擔好了。
此時,陸一寧細看才發覺,眼前的這張遺照不可能是寺白雲,她二十多年前就已經離世,難不成是於雙琳的?周天俊為什麼會有她的照片,陸一寧身體乏力,腿軟到直接坐在泥地上,盯著那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冒出了一波冷汗。
周天俊扶她起身來到銀杏樹底下,墊了本雜誌書讓她坐下來,將筆和紙遞她手裡,坐到她側旁。
【相框裡的那個人是誰?】
陸一寧抓著他的手肘,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外婆說那是我媽。”
寺白雲在福利院的所有檔案檔案全被刪除抹光,隻剩下一個名字。賈院長已經退休,周天俊去拜訪他,向他問起寺白雲檔案時,他裝傻充愣,直言自己老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後來他得知白雲是陸老爺的親生女兒,調查到陸老爺常向福利院捐款捐物資,與賈院長是大學同窗好友。
不僅如此,他生前還給家庭困難的優質學生資助,身體力行地參加各類慈善公益活動,是人人都誇的大善人。
她母親王林就是他資助過的學生,周天俊想想都覺得諷刺,命運真愛跟他開玩笑,他跟陸一寧居然是叔侄關係。
不!!也許這隻是個誤會……
周天俊壓製內心的慌張,摸了摸相框裡的照片,接著往下講,“外婆還說白雲跟母親長一個樣,你知道嗎,白雲一直都想有一張自己的照片,直到她死都沒能如願。”
【為什麼死的人不是我?】
周天俊握著手中的口琴湊到嘴邊,一首“陰天”在塵土之上回蕩,細膩悠揚的旋律像是在給隨風飄揚舞動的銀杏葉伴奏,他們這刻似乎又回到了那天,年少時的初遇。
當年,陸紫寧跟隨爸媽和陸菱萊來到福利院,接寺白雲回家。寺藍天跟寺白雲鬨彆扭,他獨自一人待在後院的銀杏樹下,不肯出來,對他們的到來很是抗拒。
陸平朗帶著陸紫寧來到後院找寺藍天,那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麵。當時,陸紫寧穿著紫色旗袍,梳著麻花辮,笑起來特彆治愈好看,她一點也不怕生,徑直走到寺藍天麵前,將手中的口琴送給他。
“你好,我叫陸紫寧,今天是我生日,我可以和你交個朋友嗎?”
寺藍天躲閃著眼神,怯生生地偷瞄了陸紫寧一眼,伸出枯瘦的手接過她的禮物,從兜裡掏出一根一直不舍得吃的牛軋棒棒糖給她。
“生日快樂。”
見寺藍天對他們消除了心中芥蒂,陸平朗拿著一塊蛋糕走了過去。
“藍天,這蛋糕很好吃,你嘗嘗,吃完,叔叔教你吹口琴。”
麵對眼前這位溫柔敦厚的高個男人,寺藍天平生第一次有了對父親的渴望。
陸紫寧吃著棒棒糖,寺藍天吃著蛋糕,他們坐在銀杏樹下聽陸平朗吹奏“陰天”。
“也許是命吧,當年那根棒棒糖,是我留給白雲的,你算是因禍得福,逃過了一劫。”
看了眼腕表,周天俊扶陸一寧起身,“還好嗎,餓了吧,我們去吃早餐。”
剛踏上陽台的樓梯,陸一寧便倒了下去,她上衣被汗水浸透。周天俊將她抱到床上,讓蔣媽喊醫生過來。
“沒什麼大問題,就是身體有點虛弱,要注意休息。”
醫生背著醫藥箱離開後,周天俊坐在沙發上,神情疲憊地望向她。他還能一如既往地愛她嗎?像熱戀的愛人的關係,而不是長輩對晚輩的關愛。
睡了好久,陸一寧才醒來這是哪裡?
“夫人,你醒了?”
房間很大,布置得相當冷清,天花板與牆壁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顯得很空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