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伏青骨打算在井中待七天。
白虺從最初的抗拒到習慣,也不過兩天,等適應井下的寒氣後,竟漸覺享受起來,每日順著地泉下的暗河,追逐著一種透明的銀魚,到更深更遠處去遊玩。
伏青骨專注於打坐療養,也懶得理它,隻要不去外頭闖禍,便任由它撒歡。
這日,白虺照常跟著一群銀魚遊到地泉深處,卻忽見一處光亮。它順著光亮遊去,再冒頭,卻是另一番天地。
這是何處?怎麼看著這麼眼熟?
它打量四周景致,許久才辨出,這不就是荒劍山下的那條江麼?
因為江水枯竭,這才露出了暗河的出口,漏入天光,引它至此。
可是不應當啊,如今正值雨季,應當漲水才是,為何江水會枯竭成這般模樣?
白虺見江邊有人在祈福,它潛入岸邊偷聽,卻聽見是百姓們在求雨。
求雨?那還不簡單?
白虺立即在江中打了幾個滾,隨後卯足勁兒卷著一根水柱衝上天,然後在雲中狂奔起來。
它這一狂奔,天上的雲立即沸騰起來,隨即都往荒劍山上聚集,不一會兒便成黑雲壓頂之勢。
“借法,行雷!”它向伏青骨借法,朝那團雲吐出雷電,隨著一聲轟鳴,豆大的雨點砸向地麵,砸出了百姓們的歡呼。
“下雨了!神明顯靈了!”
“神明顯靈了!”
白虺聽著一陣又一陣的歡呼,心頭覺得有點美,便又朝那烏雲轟出幾道雷。
伏青骨被它借法的動靜驚動,問道“你又在炸魚?”
這兩日白虺追魚得了趣兒,便時不時借她雷法來炸暗河裡的魚,真是癡長了千歲,竟還跟個還沒醒事的少年似的。
“本師兄在你眼裡,就隻會炸魚?”
“還會闖禍。”
“……”白虺一哽,反駁道“難道除了炸魚和闖禍,我就不能做些好事、正事嗎?”
“什麼好事、正事,說來聽聽。”
“我在布雲施雨,為百姓謀福。”白虺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邀賞之意。
布雲施雨?
伏青骨睜眼問道“你在哪兒?”
“你猜。”
“你想讓我猜,還是想讓鞭子猜?”
白虺一個激靈,“不猜就不猜,威脅龍算怎麼回事?”隨即又道“地泉暗河通出口在荒劍山,我看見江水枯竭,有人在求雨,所以就做做好事嘍。”
“……”這條蠢蛇是怎麼活了千年的?靠皮厚扛打嗎?
伏青骨又問,“他們祭祀的是誰,你可弄清楚了?”
白虺趴在雲堆裡打滾,滿不在乎道“我哪兒知道是誰?總歸是山神、水神,還是其他什麼的,本龍做好事不求回報,才不在乎這點名聲功德。”
“你倒是大方,就是不知道彆人大不大方了。”上次化龍劫淹了人家的地盤,她好不容易平息洪水,才沒惹來麻煩,今日又越俎代庖,在人家地盤上搶活兒領功,這孽瘴估計跑不了一頓打。
伏青骨有心讓它長長記性,便沒有提醒,隻囑咐道“玩兒夠了就回來。”
“知道啦,囉嗦!”白虺切斷神識,隨後又吹了幾朵雲,用尾巴摞成一堆,在用雷電催化成雨,撒落人間。
正當它樂此不疲之際,一道電光忽然穿過雲層,落到了它身上,打得它天靈蓋發麻。
“誰!誰偷襲老子!”白虺回過神,立馬翻身炸起,拿尾巴扇開眼前的雲霧,試圖揪出偷襲它的人。
待雲霧散去,一張同樣怒氣衝衝的龍臉印入白虺眼簾。
那是一頭青龍,白虺見它周身金光閃閃,身上又有封誥,心底隱約浮起一個猜想。
“你,你是?”
“此、地、河、神。”青龍咬牙切齒,“打哪兒來的野蛇,竟敢私自布雨,冒領本君功德?”
還真是河神。
白虺有些心虛,卻是無理也要強辯三分,“你既是河神,為何置民生不顧,任由大地乾旱?”
青龍雙眼冒火,“何時行雨,行多少雨,自有條例規矩,豈是你一條無知野蛇能定的?你私自在此行雨,今日便是將你打殺了,本君也有說法。”
一口一個野蛇,真是難聽。
白虺胡須倒豎,“你眼瞎?沒看到本大爺是龍?還想打殺本大爺,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青龍呲牙,“看來今日不教訓教訓你這條野蛇,你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說完,青龍就朝白虺撲了過來。
白虺也不畏懼,抖擻迎戰,刨爪朝它迎了上去。
兩條龍打架的方式很樸素,撕咬抓扯,將荒劍山頂攪得天昏地暗。
隻是青龍畢竟是受封誥,吃香火的真龍,兩三下便將白虺按在爪下,揍了個七零八落。
白虺吃癟,隻好找伏青骨求助。
伏青骨本不想理,奈何她與四腳蛇不止結契,還融丹,它若真傷了根本,自己也會倒黴,便開印利用雷法幫它將青龍逼開。
青龍被電得爪子發麻,停在不遠處警惕地瞪著白虺,見白虺額頭有道契印,便猜測是其契主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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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要發作,卻見白虺忽然匍匐在地,做臣服狀,隨後又見它以爪子畫下一道請罪符,搭起前爪朝自己拜了三拜。
青龍狐疑看了半晌,隨即招過請罪符,見其靈力豐沛,便將其吞進了嘴裡。
算是受了這道符和白虺三拜。
請罪符味道不錯,青龍舔了舔嘴對白虺道“看在你主人明白事理的份上,此次便饒過你,若下次再這般不懂規矩,本君不會再手下留情,滾吧!”
白虺本想罵,卻奈何被伏青骨堵了嗓子,隻得聽其言令,再朝青龍拜了三拜,隨後跳進江中,灰溜溜地往回遊了回去。
青龍收勢,隨後下界巡查,見各地雨水已足,也打道回府了。
百姓們不知天上神仙打架,隻覺這場雷雨又迅又急,將田地、水渠都灌滿了,遂又設祭酬神。
白虺垂頭喪氣地遊回暗河,對身旁遊來遊去的小銀魚再也提不起興趣。
分明是行善事,為何還要打它,還要認錯?
它越想越委屈,眼裡不住的淌淚,淚珠兒融進水裡,被小銀魚啄食,隨後皆化作巨獸,在它身後翻起暗潮,湧向地脈深處。
不多時,荒劍山下各處人家乾涸的水井,忽然噴出水柱,立時引來村民們的圍觀、跪拜。
而每一次跪拜,便有點點金光飄入水中,逆流追上白虺,沒入它體內。
所以當白虺遊回寒井時,身上已被鍍了一層薄薄的金光。
伏青骨看它冒頭,卻吹著水泡,咕嚕咕嚕地遊到離她最遠的地方,問道“怎麼,不服氣?”
白虺轉身背對她,不理。
“它畢竟是真龍神君,你指望我替你出頭,也要看你我有沒有這個斤兩。”
白虺聞言,沒在水底的尾巴甩了甩,水流撲在伏青骨身上,帶起一陣輕柔的癢意。
伏青骨繼續道“何況此次確實是你先壞了規矩,也怨不得人家動怒,好在這位神君好說話,受下咱們的請罪符,要不然你便不能這般輕易回來。”
“行好事也要講規矩,可見這成龍成神也沒什麼意思。”白虺終於開口,滿心怨氣。
嫌沒意思?伏青骨一笑,隨後對它說道“你往你身上看看。”
白虺轉頭看著自己的身子,卻見龍身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金光,它驚奇道“這是……功德?”
拜的不是那青龍麼?為何它也有功德?
“嗯。”伏青骨點頭,隨即引導道“你將這些功德引入丹府試試。”
白虺依言,將金光引入丹府,隨即感到一陣暖意從丹府傳達全身,它正飄然之際,卻見伏青骨逼出體內元丹,罩在它頭頂。
元丹此時褪去觸手,露出青色丹體,隨後發出一陣柔和的青光,將白虺整個攏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