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二娘的錦繡姻緣!
宋簡茹下意識看了眼他身後,有幾人隨至,卻不是趙熙,不是她在想什麼呢,微笑轉身,“聶先生——”端莊行了一禮。
聶流雲笑眯眯掃了眼食肆,說是酒樓沒那規模,說是食肆又比普通的大,有些不倫不類,整個裝飾更顯簡略粗糙。
‘就跟先生你一樣,做的可認真了’,他竟然被這樣的話好奇到,暗自失笑,麵上嘛,風度不減,“有什麼特色菜?”他問,既然來了,那就吃一頓,小廚娘的手藝還是不錯的。
宋簡茹麵帶微笑,朝小錢兒看了眼,他馬上上前,“回公子話,我們今天重新開業,推出改良版拔霞供。”
“拔霞供?”
“是,公子,‘浪湧晴江雪,風翻照晚霞’”小錢兒念出宋簡茹給出的詩句。
聶流雲身後公子個個露出笑意,“食肆雖簡,頗有些意境。”
不知為何,宋簡茹腦海突然出現了唐朝山水詩人王維,望了眼沒來得及裝飾的隔斷、眉頭一動,活廣告來了。
“小錢——”隱隱有些興奮。
“茹姑娘——”小錢兒靠近她。
“先生與幾位公子的酒菜全免。”
“是。”
聶流雲身為樂安郡王第一謀士,出門在外,溜須拍馬的人何其多,宋簡茹的行為在他眼裡根本不值一提,她拍他的馬屁,在他的意料之中。
甚至,他對她的拍馬屁根本不屑一至,要不是看在趙熙寵她的份上,就這地方,請他都不會來,此刻,他站在這裡頗為後悔,實在是看在趙熙的份上才沒走人。
“那就償償。”
“先生,跟我來。”宋簡茹親自招待上了。
聶流雲身後幾位公子並不知道宋簡茹是何人,他們以為聶流雲新追的良家小娘子,個個暗暗笑笑,帶著玩鬨的目的跟了上去。
宋簡茹帶他們進了食肆最好的包間,整個包間,用暗紋理原木隔斷而成,東麵牆上,有副竹簾,原本是宋人夏天用來遮窗擋光用的,被她拿來作了裝飾,正準備找專業畫師描上一副山水畫,她有讓梁叔打聽過,一副山水畫下來,潤筆費至少二兩。
五人坐下,宋簡茹在一旁充當服務員,小二端菜、端酒進來,全程由她親自動手。
聶流雲這類人,以文章出身,供職於名門貴族,本身不是書香門第就是來京城混前程的外省世家,對於他們來說,一起吃飯,不是閒聊美食,就是高談闊論文章詩詞,因為這些話最安全。
果然,五個人一坐下來,就從‘浪湧晴江雪,風翻照晚霞’說開了,從先秦賦說到漢駢文,又論到盛唐詩句。
宋簡茹抓住機會,看似無意的插了句,“王維的詩或許更符合唐公子您此刻的人生狀態。”
“哦,何以見得?”因為姓唐,他格外喜歡唐詩,喝了二兩清酒,臉紅頰熱,一臉興奮。
“比如《竹裡館》、《辛夷塢》,心歸靜趣、淡薄怡情。”
某公子放下酒杯,雙手一拍,“可不就是嘛!”他好像遇到了知音,口吐飛沫滔滔不絕不起來。
宋簡茹微微前傾,標準的聆聽姿勢,適時的點頭,“先生說得太好了”偶爾提出反問,“也許王維就是這樣的心境!”
今天能來公租房附近小食肆,除了好奇,聶流雲也算一舉兩得,前些日子,一直想走他門道的幾位落魄書生一直托人請客,當中有一位唐書生盛名頗負,就是此刻說話飛星的公子,他賣了這個麵子,來這樣地方,一方麵幾位落魄書生就住在附近公租房,另一方麵,這地方讓他們請客,也費不了幾個錢,他也能應付過去。
沒想到,竟讓宋簡茹順了這道手,有意思啊,這宋二娘。
唐公子慷慨激昂“王右丞(王維曾任尚書右丞,故世稱“王右丞”。)居輞川,那也是我的人生向往……有山有湖,有樹林也有溪穀,其間散布館舍竹籬……怡然……如陶公一般……”
“先生,何不把你現在所想畫下來,一抒胸臆呢?”宋簡茹笑容清甜,淺聲細語適時拋出自己的目的。
“現在……畫下來?”
“對呀!”她抬頭,指向掛在牆上的竹簾,“在四君子上麵塗鴉一番,直抒人生詩意,難道不快哉?”
唐公子看著空白竹簾愣呆呆的跟著念叨,“是啊,直抒人生詩意,難道不快哉?”
傳菜時,宋簡茹就讓小錢兒通知宋梓安準備了筆墨紙硯,唐公子興奮起身,她連忙筆墨紙硯伺候,一副水墨山水《居輞川》一揮而就,丈山尺樹,寸馬分人,詩滲人生意,畫流千古愁。
此刻已小有盛名的唐公子沒想到他的肆意潑墨,會成為人生高光,成就了他在京城的求仕之途,當然這是後話。
對於宋簡茹來說,一是省下二兩潤筆費,二是為了增加食肆的噱頭吸引顧客,畢竟這裡是官仕之人租住地嘛,附庸附雅是文人的本性。
有人開頭了,後麵的文人公子們又怎麼會甘於讓彆人表演呢,個個爭擁而上,都動手畫了一副,或大或小、都在木板牆上了。
聶流雲賊精,就他沒動筆。
宋簡茹暗暗白了他眼,摳門。
吃飽喝足,還能抒發人生意,真是沒有比這頓飯更讓人滿足了,唐公子之流站在食肆門口,和宋簡茹告彆,“以後唐某會天天過來吃,還請宋姑娘不要厭煩。”
“唐公子付飯錢嗎?”宋簡茹笑問。
唐公子一愣,“當然。”他雖不如京城權貴,也不至落魄到給不起飯錢吧。
宋簡茹爽朗而笑,“既然公子不是吃霸王餐,我又怎麼會厭煩,歡迎公子天天過來吃飯,我讓店夥計給你們留最好的位置。”
原來是這樣!唐公子也大樂,“好好好!”
幾人瀟灑而去。
聶流雲走在最後麵,走了好幾步,還回頭看。
宋簡茹朝他揮揮手,“先生走好!”
走好?聶流雲生生聽出了彆的味道,嘴角一抽,不是罵我吧!
回到店裡,小錢扁嘴,“茹姑娘,五人吃了三兩本錢呢?”不收錢,真是虧大了。
宋簡茹笑笑,“牆上的畫也要兩啊,合計起來,我們沒虧。”
小錢還是心疼,“梓安來了,讓他畫,都不要錢。”
“是啊,我怎麼忘了?”宋簡茹笑侃。
宋梓安謙虛笑笑,“我才跟先生學了半年,畫的不好,要是能為你們省銀子,也能勉強。”
“彆彆,千萬彆。”宋簡茹連忙製止,“我就指著這些空白牆攬客呢?”
“啊……”小錢兒不解極了。
宋梓安小臉一紅。
“梓安,我不是說你的畫不好。”剛才的話出口太隨意了,宋簡茹歉意的連忙解釋“這是經商一種形式,主要是為了吸引顧客。”
宋梓安當然聽懂了,“嗯,我知道。”他根本不介意她說話隨意,甚至她這樣隨意,顯得他們之間更親。
“你們先忙,具體的我跟梁叔講,他會把我的意思告訴你們。”仍有不少客人進店吃飯,宋簡茹讓他們先去忙活。
被宋簡茹擺了一道,聶流雲也沒心情在外麵閒逛了,與幾位書生公子分開後直接回府了,“子玄在書房嗎?”
“回先生,郡王一天都沒出去。”
聶流雲與趙熙亦主亦友,一進了書房,他就懶散的半躺在圈椅裡,一副無精打彩的樣子。
趙熙正在處理公文,有人進來,他抬眸瞧了一眼,看他這樣,垂眼,並不言語。
“子玄。”他忍不住開口了。
趙熙抬眼,“沒吃飽?”
一聽這話,聶流雲眉角一動,“你小通房今天沒收我飯錢。”
這不很正常嗎?趙熙不以為意。
“不過她不是為了拍我的馬屁不收錢。”
“……”那是為了什麼?趙熙再次抬眸。
“她利用我。”想到這裡,聶流雲就來氣,想他堂堂第一謀士,居然被一個小通房給耍了,真是越想越不得意。
作為樂安郡王的謀士,打著他的名字招攬生意,這也很正常,趙熙仍舊不以為意,“都請你吃免費午餐了,沒白利用。”
“你……”聶流雲氣得坐直身子,“你怎麼不問問我,他是怎麼利用我的?”
“明白張膽告訴彆人你是樂安郡王的先生?”趙熙反問。
“那倒不是。”
“不是?”趙熙倒是想不出小丫頭怎麼利用他了。
聶流雲卻沒有了說的欲望,“總之,你的小通房過年前怕是小發一筆了,她贖身的銀子怕是馬上就能存上了。”
趙熙銳利眸子一眯,索性放下手中的筆,“何意?”
“沒什麼,告訴你,你的小通房很聰明,不僅懂王維,還懂‘一抒胸意’”
聶流雲說這話一半讚歎一半意味深長,短短十四年,二年被人粗養,二年當粗使丫頭,一年在外做小廚娘,十四去掉五年,還有九年,再去掉嬰幼童時間,還有什麼時間去學習,難道她是神童,要不她那來時間知道王維,還懂淡泊人生。
正如聶流雲所言,宋記食肆果然火,冬季裡,除了應景的拔霞供,當然還有更多的人喜歡在牆上留詩留畫,成了食肆一道獨特的風景。
實際上,宋朝酒樓人們不僅知道商鋪地段的重要性,更不乏招攬客人的手段,第一就是裝修華美,宣傳到位。
特彆是在一些重要節日,或是每年製造新酒品的時候,都會舉行慶祝活動大肆宣傳,以吸引客人;
二是吃食多樣,大宋朝食物的種類基本上就是現代人吃食的種類,除了極少部分是大明時傳入,那個時候,食物食材就很豐富了,炒、蒸、燉等一係列烹飪方式都有了。
三是活動多樣,除了喝酒這樣的常規操作,他們還擅長跳舞唱歌的歌姬來陪客人喝酒助興、彈奏樂器來解悶、或者,跳舞來使氣氛熱鬨起來。
宋簡茹的小食肆想要立住腳,除了要有靠山,不僅要使出真材實料,更要找些獨特的方式吸引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