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帆舸再一次看到8號時之蟲,是在鳥嘴怪的骷髏監控裡看到的。
當時穆帆舸正在死皮賴臉地求鳥嘴怪把他身上的符文具象化出來給他看,鳥嘴怪則忙著利用暗箱操作禍害闖進骷髏城的冒險者們,沒空搭理穆帆舸。
鳥嘴怪表示你想都不要想“那些符文我都不認識,一個個長得複雜又奇怪,用魂火勾勒出來很累的!再說你也沒有煉金基礎,給你看了,你也研究不出什麼。”
“那你拿筆寫出來也行!”
“嗬嗬,我才不要!”
穆帆舸一頓撒嬌磨嘰耍賴,就差在地上打滾了,耐不過鳥嘴怪油鹽不進軟硬不吃。
然後穆帆舸就看到浩浩蕩蕩的一長條隊伍出現在監控裡,排頭的那個還戴著標誌性的單片眼鏡。
不好!有阿蒙!
穆帆舸此時已經顧不得什麼暗箱操作和公序良俗了,他奪過骰子,拍在桌子上——三個六點!
大片的火焰機關隨即被激活,綠色的火焰在地麵流淌,藍色的火焰從牆上的槍口噴射,滾滾濃煙遮住了牆磚上監測畫麵的骷髏頭。
“不是你…還能這麼用啊……”鳥嘴怪看呆了,仿佛發現了新大陸。
穆帆舸指揮鳥嘴怪“快!把所有的東西都給她們招呼上!絕對不能讓他們活著出去!”
“為什麼?你們有仇?你欠她們錢?”鳥嘴怪又不知從哪拿出了那套狗仔記者裝備。
毫無同僚愛的穆帆舸添油加醋“她們已經被一個邪惡的壞蛋洗腦了,必須肅清這些害蟲!”
“那我把骷髏士兵和死靈盔甲派出去?”鳥嘴怪拿過水晶球。
“不行!骷髏士兵和死靈盔甲都會被汙染的!要是碰到她們,你的骷髏士兵就變成她們的一員了!”穆帆舸強調著阿蒙的可怕。
鳥嘴怪依然油鹽不進“有這麼可怕?放心,我很厲害的!”
穆帆舸歎氣,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應該趕緊跑路。
………
長龍一樣的隊伍被骷髏大軍衝散成了好幾段,阿蒙們像空氣中的病毒一樣充滿了整個骷髏城。
阿蒙含量太高了,穆帆舸焦慮不安地在房間裡繞來繞去。
突然,鳥嘴怪不知受了什麼刺激,突然站了起來,它身上自暴自棄的氣質變得冰冷殘酷,像是換了個人一樣。
“怎麼了?”穆帆舸問。
投影著監控的幕布一片混亂,看不出什麼。
鳥嘴怪非常平靜地往外走“去麵對我的命運。”
穆帆舸小跑著追上去“你先等一會兒!”
鳥嘴怪甩開穆帆舸的手“彆攔著我,我早就知道……這是我的命運!”
穆帆舸倒退著跑,不忘初心地看著鳥嘴怪“我不攔你,但你迎接你的命運之前能不能先把我身上的符文具現給我看看?”
“都說了,命運是不可更改的,給你看了也沒用,知道的更多,隻是徒增煩惱罷了。”鳥嘴怪沒有停留,它悶頭一路往前走,穿過了大大小小的管道,停在那寬闊的黑水池前。
鳥頭怪揮了揮法杖,一隻同樣巨大的水晶骷髏頭緩慢地從黑水中升起,粘稠的液體流淌延長出無數纖細的黑線。
水晶骷髏頭眼眶中熊熊燃燒著幽綠的魂火,光線折射顯得骷髏頭熠熠生輝,黑水並沒有讓魂火熄滅,反而如同火上澆油,讓魂火更加旺盛了。
骷髏頭張開嘴,鳥嘴怪抬腳走了進去。
穆帆舸趕緊跟上——在骷髏頭飛向空中的管道之前。
“骷髏頭電梯!”穆帆舸興奮又好奇地踮起腳尖摸了摸骷髏頭的顴骨。
骷髏頭微微震動著,發出轟轟的笑聲“很癢!哈哈哈!”
穆帆舸發揮捧哏精神“居然還會說話!”
穆帆舸的耍寶並沒能緩和肅殺的氣氛,鳥嘴怪依舊沉默著,滿腔認命一樣的哀怨和悲傷、尖尖的鳥嘴麵具閃著陰森森的光,如同機器一樣冰冷殘忍。
水晶骷髏頭似乎也被主人的心情感染了,不再發出任何聲響,平穩的緩慢上升。
骷髏電梯順著穆帆舸來時的管道原路返回,一直通到整個骷髏城最高的那座拱頂殿堂,隱藏在巨幅油畫後的機關門自動打開,載著兩人的水晶骷髏頭像背景牆一樣,示威般停頓在王座後麵。
因為骷髏城來了不少冒險者,根據自動匹配的機製,死靈盔甲大部分被派出去了,本就空曠的王座大廳變得更加冷清。
一級一級堆砌起的台階下隻有一人,肌肉塊塊分明,被袍子輕薄的布料若隱若現地擋著,巨劍插在地上,相應地碎了幾塊地磚。
即使從高處看,也能看出戰士超出平均水準的體型和身高。
穆帆舸認得他,是那位被8號時之蟲俘虜的不願透露姓名的還突然暴起乾掉了自己分身的戰士。
他是跟著阿蒙的隊伍進來的,但這裡隻有他,像回到家一樣駕輕路熟地甩下所有人出現在這裡,其他隊友應該是被骷髏、死靈盔甲和機關攔住了,也有可能是在迷宮一樣複雜的骷髏城裡迷了路。
“怎麼?還戴著麵具?不敢麵對我嗎?”戰士仰臉看著站在高台上的鳥嘴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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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帆舸看到鳥嘴怪長出一口氣,抬起手搭在臉上,有尖尖鳥嘴的麵具哢噠一響,被摘了下來,露出一張違和的臉。
這是一張有明顯的成熟女性特征的麵孔,大概有三十歲,和她頭頂泡沫一樣輕盈、毛毯一樣厚重、綴著無數彩色發飾的金色洋娃娃卷發完全不搭,也和她細瘦的、皮包骨頭的、看起來隻有十五六歲的身體格格不入。
穆帆舸瞪了瞪眼睛“我還以為這麵具是長在你臉上的……不對,你居然是人類……也不對……”
摘了麵具的鳥嘴怪小姐沒理他。
戰士點了點頭,視線的落點移到穆帆舸身上“他是你派出去的?那就不奇怪了。”
鳥嘴怪小姐眯了眯眼睛“我還以為他是給你打頭陣的。”
話音剛落,兩人默契地對了下眼神,鳥嘴怪退後半步,將穆帆舸護至身前,戰士則拉開戰鬥步伐,提起巨劍準備戰鬥,好像已經演練過無數次的配合無間。
戰士後腿發力蹬地,整個人如同炮彈發射而出,巨劍劃出一道銀光,下一秒出現在穆帆舸耳側。
穆帆舸還沒意識到兩人在眼神交錯中達成了共識,潛意識自動控製著身體做出應對,直接通過偷盜的能力抽走了科瑞希身體的重心,整個人向後倒去躲開了攻擊,然後一個滑步跳到台階下,拉開距離。
高高躍起從天而降的戰士落在穆帆舸麵前,仰望天空自說自話“你知道嗎?我準備很久了,其實我很久以前就在提防這一刻了,從我發現你們開始。”
“我能剿殺你們第一次,自然也能殺你們第二次!我會守護我的家園……”這位有著常人不可及身強壯男人眼中蘊含著常人不可及的無私奉獻和大愛無疆。
穆帆舸趕緊甩鍋“不對不對!你肯定搞錯了什麼!”
開玩笑,雖然穆帆舸確實是墮落母神派來的,也確實給這個世界帶來了阿蒙病毒……但穆帆舸很確定戰士上一次遇到的東西跟自己完全不是同一個東西。
幾乎有三米高的高大的戰士眯了眯眼睛,用巨劍指著穆帆舸“你,我不會看錯,你,就是那個命運注定的外來者!”
他的肌肉一塊塊鼓起,鋒利神聖的氣息從他身上勃發出來,他宣布道“我必須要阻止你,我一定會阻止你,我肯定能阻止你!不管你想對這個世界做什麼!”
戰士再次重重蹬地,彈射起步化作銀色炮彈砸向穆帆舸。
王座大廳的走位空間非常大,穆帆舸借力迅速躲開“等會,我們就不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聊聊天嗎?”
戰士顯然不準備交流,或者他更想要和一具屍體交流。
穆帆舸一個急轉身堪堪避開“銀色炮彈”。
戰士有著和他體型完全不符的敏捷,寬闊沉重的巨劍在戰士手裡像紙糊的道具一樣輕盈,劍身縈繞著聖潔的氣息,上麵的童子軍花紋發出神聖的金光。又轉了個劍花變成反手握劍,向前踏出一步鋒利和沉重兼具的巨劍,從刁鑽的角度砸下來。
顯然是策劃好的連擊,打磨的十分完善,這一劍無論往哪個方向躲,都會被後續的連串攻擊截住。
穆帆舸停下腳步不再走位閃避,抽出藍牙匕首試探著架住巨劍,恐怖的慣性震得穆帆舸手腕一陣陣發麻。
既然不能後退,那就徑直迎上去,穆帆舸拚刀彈開戰士的巨劍,暗自思忖正反手切換自如,橫劈豎砍的招式雖然簡單,但勝在組合多變動作流暢,發現我能躲開就立刻換了策略,有這種像老師傅一樣精煉老成的技藝,這位戰士不會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年輕。
戰士先生和鳥嘴怪小姐似乎認識,他們應該是同一個時代的老登,鳥嘴怪小姐是亡靈法師,那這位戰士又有什麼樣的能力?
擁有漫長的壽命,同時有著能把巨劍揮得像玩具一樣舉重若輕的力量,再加上炮彈一樣的速度和爆發力,在各個方麵都幾乎做到了戰士的極致,很難對付。
這些能力從哪裡來,基於這些能力,他下一步又會如何行動?他的弱點隱藏在哪?
穆帆舸不再躲避攻擊,改為近距離纏鬥,以仔細觀察戰士的動作距離拉近,戰士就不能利用炮彈的速度和慣性,這種超出常人的力量反倒變成了弱點,如果假設戰士的大力飛磚和旱地拔蔥並非特長,那麼他的每一個動作都過於快、過於誇張了,像是沒有適應超人力量的普通人,或者說像是長時間負重訓練的武者移除了負重的那種身輕如燕。
而且和穆帆舸之前遇到的戰士不同,他身上隻穿了類似主教或者神官服飾的袍子,袍子下透出強壯肌肉的輪廓線條,沒穿盔甲——合理推測一下,也許盔甲就是他的負重?
這個世界的盔甲種類很豐富,騎士的重甲、戰士的板甲、刺客的皮甲、弓箭手的軟甲……像中世紀風的rpg遊戲,但並沒有對穿戴規則做出限製,為了敏捷性,戰士也可以穿輕薄的盔甲;如果想苟住保命,弓箭手也可以穿重甲一動不動當炮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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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什麼能力?
這位戰士既然不穿盔甲,是否說明他在防禦上有過人之處?
(戰士你要不要猜猜看我的盔甲去哪了?)
那麼他下一步將要如何行動?
他對自己的防禦有自信嗎?他會避開我的攻擊,還是以傷換傷?
穆帆舸試探著出刀,藍牙匕首刀身的棱刺根根豎起,上挑、然後爆炸!
戰士用強壯的手臂護住身體,棱刺在戰士的皮膚上劃出道道傷痕,爆炸同樣留下大片焦糊的擦傷。
戰士就這樣受傷了,並沒有像穆帆舸想象的那樣出現什麼鬥氣化甲或者鍛體神功。
防禦並不高,但從他的動作看,他並不擔心受傷。
他有快速回複的手段?
但他看起來是獨行者,並沒有團隊或者後勤組。
他們因為某些秘辛分開了?
不,與其八卦這些狗血的可能性,不如假設,他失去了他的盔甲。
大抵是進入了擅長的領域,穆帆舸的腦子轉得越來越快。
他原本的盔甲必然非常沉重,同時有著足夠強大的防禦,這讓他習慣於采用無視敵方攻擊的戰鬥方式,還有過於誇張的速度和攻擊幅度,都符合一個失去盔甲的戰士形象。
那麼是什麼樣的戰士會使用巨劍,披戴重甲,並且以橫衝直撞的方式攻擊呢?
騎士!
沒錯!隻有擁有載具的騎士能不被厚重的甲胄影響行動,同時以衝撞的方式利用速度和慣性攻擊。
再結合他身上神聖的氣息,可以合理地推測,這位戰士是一個聖騎士!
……等等,之前碰到的那具盔甲……不會是這位騎士先生的吧?
事已至此,穆帆舸默默抹去了心虛,專心對局。
如果說他是個聖騎士,那麼他之前的自言自語就值得思量。
“提防外來者”
“剿殺外來者”
“守護家園”
他歸屬於哪個教會?
他的目的是什麼?肅清?審訊?僅僅為了殺死外來者守護家園,除此之外是否想要獲得彆的什麼?
來到這裡之後,穆帆舸還是第一次和冒險者對戰。對於穆帆舸來說,和冒險者對戰其實更加輕鬆,比起pve,穆帆舸更喜歡也更擅長pvp的玩法。像是我預判到你的行動,你預判到我會預判到你的行動,我預判到你會預判到我預判到你的行動,你預判到我會預判到你預判到我預判到你的行動……穆帆舸喜歡這種博弈,對手是同類、是活物、會思考、懂變通,比那種提前設定好了程序的人造產物更有意思,每一次戰鬥都不同,不需要背板,不需要記住招式,時刻關注著對手,根據對手的動作推測出下一步、再下一步……然後判斷應該如何應對。
不過這個世界似乎沒有冒險者內鬥的傳統,至少穆帆舸沒有聽到過相關的消息,冒險者隻會和奇美拉、怪物、骷髏、龍之類的人外生物戰鬥,並且汲取他們的力量。
是什麼約束著基數如此之大的冒險者們?讓他們不再戰爭、和平相處、一致對外?
穆帆舸一直相信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即使是危難當頭,也會有人投機牟利,結黨營私,人性的複雜總是會反複地上演……在美好的主旋律頌歌之下,在黑白之外,總是會出現灰色的混亂。
熵增的法則就是這樣,有序會自然向無序轉變,即使是個體的內部都會有癌細胞,每個人都有自我意誌的人類社會怎麼能做到和諧?
不合常理必有妖……母巢的力量,或者是哪個神明的力量推動了這一切?
戰鬥產生的腎上腺素讓穆帆舸加快了呼吸節奏。
是腎上腺素的作用嗎?
穆帆舸莫名感覺自己胸膛裡像是有另一顆心臟在跳動。
穆帆舸感覺自己像是找到了什麼……是什麼東西呢?似乎是很重要的東西。
或許要找出這個世界不合常理的原因?
要找到…………真理?
仿佛是一個許久未見的老朋友……
仿佛他本就是穆帆舸的另一部分……
答案是什麼呢?
你是誰呢?
穆帆舸的眼睛失去了聚焦。
穆帆舸高高地跳起來,用握持長刀的姿勢拿著藍牙匕首。
“危險!”
摘了麵具的鳥嘴怪小姐臉色驟變,像是一時之間想不到什麼彆的好辦法,於是把法杖像扔標槍一樣砸了出去,非常準確地砸中了在跳起到半空的穆帆舸。
…………
“乾嘛打我!”
被法杖撞飛的穆帆舸揉著腰爬起來,他感覺自己剛才肯定抓到什麼了,差點就能把它拿出來,隻是被法杖打斷了。
“我不知道你想要拿出什麼,我隻是潛意識裡感到,那一瞬間的你非常危險。”鳥嘴怪小姐臉色陰沉,又轉向已經傷痕累累的戰士“而你,和聖騎士,帕洛希爾,是什麼關係?”
“我的事待會兒再說,先殺了他!”應該是一位聖騎士的戰士的眼神中滿是冰冷的殺意。
鳥嘴怪小姐似乎考量了一會兒,勾勾手指召回法杖,杖身纏繞的銀白金屬帶亮起綠光,掛在法杖上的小骷髏頭眼眶中燃起不同顏色的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