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沒有親手殺過人,而這第一個,竟是被要求是雲易。
死裡逃生一回,她都隻是處置了安柔羽,沒有多為難雲易……
“阿暮,在想什麼呢?”
殿內沒有伺候的下人,葉暮雪推門進來,就被雲易這一聲給嚇住。
“你怎麼會在這裡!”
葉暮雪驚魂未定,收起手裡的藥。
“本少想你。”
黑暗之中,雲易的眸子仿佛閃著星光,他朝葉暮雪走過去,徑直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不過片刻,雲易忽然頓住,往她手心瞧去。
葉暮雪手指蜷縮起來,太過緊張,她壓根就沒想過反抗,任由雲易拉起她的手。
“你手怎麼這麼涼?”說著,又拉著葉暮雪進屋,自顧自道,“你這殿內根本連個伺候的下人都沒有,可有準備好的衣裳?我知道從前待你不好,好歹沒有這樣苛刻你吧,你……”
雲易轉身,發現葉暮雪竟滿臉是淚。
“怎麼了?”他抬手抹去,越擦越多。
溫熱的指腹在她臉上拂過,她恍然想起那年第一次見到雲易的模樣。
把她從水裡救出,然後被他的披風包裹,裡裡外外都是他的氣息。
而後覆水難收,終是一場錯誤的風花雪月。
葉暮雪揮落他的手,自己擦乾臉上的淚,聲音慢慢恢複冷靜“少主請回吧,深夜進入後宮,是大罪。”
“我能進來,當然有法子出去。”雲易見狀,沒有再勉強她,“本想帶你出去,竟不想見你這般落魄。”
葉暮雪冷下聲音“雲少主,本宮最落魄的時候,可不是現在!”
“阿暮這是承認了?”
“出去!”
她抬頭喝道,露出眉眼處的傷痕。
雲易忽然伸手桎梏住她的雙肩,黑眸沉沉盯著她。
“你受傷了?”
葉暮雪側身拂開他,“不用你管。”
“你他娘出息了是吧!”他沉聲一喝,彆說葉暮雪,自己也愣住了。
可又拉不下臉,依然冷聲低喝“受傷了也不吭一聲,誰教你的!葉暮雪,你不會疼嗎?你一個姑娘家,臉上落了傷疤怎麼辦,本少是不會嫌棄你,你自己以後後悔來得及嗎?”
他語無倫次道,一半是被氣得,一半是心疼。
“隻昨天,你同我說自己的身子自己不愛惜,還有誰愛。那你自己呢?!”
冰涼的指尖鬆了又緊,葉暮雪沒有對上雲易的眸子。削薄的身影,在灑進來的月光中更顯嬌小。
“殿內有藥。”葉暮雪往內殿走去,輕車熟路找到位置。她指著一堆上好的淡聲下了逐客令,“本宮傷勢如何,我心裡有數,少主可以走了嗎?”
雲易悄然握緊了拳,身上的淩厲抑製不住“你從前,經常受傷?”
千金難求的素凝霜,又除去傷痕之效,這裡卻滿滿都是。
她從前,過得究竟是什麼日子?
葉暮雪手指微頓“與你何乾?”
雲易厚著臉皮不走,葉暮雪也懶得再趕,隨意地處理額頭上的傷痕。
處理的差不多時,雲易忽然道“不如這樣,本少問你一個問題,你問我一個問題,這樣可公平?”
葉暮雪緊緊抿著唇,她的確有問題想問雲易。
“好啊。”
雲易還在思索要怎麼套她的話,沒想到葉暮雪竟然就這麼答應了,索性接下話“如此,那你先問?”
葉暮雪搖頭“不,你想知道什麼,你先問吧。”
“你額頭的傷……”他目光落在身後的抽屜之中,對於那一盒盒的膏藥,也是充滿好奇的。
葉暮雪攏了攏頭發,避免頭發沾染在傷口上,“太後砸的。”
她一句話解釋清楚,也把雲易所有話都堵在喉嚨裡麵。
大抵是覺得這個回答有些敷衍,又道“這滿櫃的藥也是她給的,今兒這點傷,算不得什麼。”
她似乎陷入回憶,慢慢地把從前娓娓道來。
“我知道你想知道什麼,我為什麼好好的公主不做,去江城當一個醫師。如你所見,從前我在宮裡的生活就是這樣。”
“太後要求,除卻用膳換衣等伺候,我的殿內是沒有宮人伺候的。我從小跟著阿瑜一起讀書,每次不管是誰惹得太後不快,最後挨打得都是我。而每次受傷,也是我自己上藥。”
昏黃的光襯得她身影更加柔和,她低垂著眸,簡單地說清楚了雲易想知道的。
“阿暮……”
無多少話語,雲易卻能從她對額頭上的傷口無波無瀾的雲淡風輕中,看出她從前過得到底是什麼日子。
世人道儘安寧公主被太後寵愛,為她廢了多少律法,破了多少規矩。可真正有誰知道,其中又有多少迫不得已,又有多少是把陷害忠臣的名聲推到她頭上呢!
他想把那瘦弱的身影攬進懷裡,可是卻像隔著一層迷霧,他忽然看不清葉暮雪,也看不透。
明明那麼近,可又那麼遠。
他不敢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