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見過萬若檀暴怒很多次,聶人犀也覺得這一次比之前可怕,他垂頭,忙勸“我知侯爺心中悲痛,但事已至此,目前亦沒有回寰的餘地。人犀覺得,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先找到殷羅的下落!等她、玉如意與河淡平安歸來,我們自能從長計議為萬將軍報仇一事啊。”
萬若檀極其緩慢地抬眼,對上聶人犀真切的視線,“為萬將軍報仇一事?與誰商議?”
聶人犀鄭重點頭,“在您昏迷這段時間裡,棋癡小子籌謀了諸多,說是要幫您謀反,把北遼新帝從皇位上趕下來!原以為阿夜起初沒當回事,可他臨走前卻專程叮囑我,說假如您需要南夏暗樁的幫助,我們聽閒樓便掌三府令,調遣九方兵,必奉您為北遼君主!”
謀反。
萬若檀在心底細細咀嚼這兩個字眼,吞咽像是卡著刺。
這種情緒無法言說,他深知萬洛新一貫將他視為眼中釘,卻沒想到,那畜生在方山給他設了局還不夠,竟然連留在國都的萬晟都不放過!
那一枚小小的虎符,當真值得他圍殺自己王叔嗎?
萬若檀太顧念情義,但並非怯懦。他反複問自己,河淡鋪的路,要走走看嗎?
良久,如死水的心仍沒泛起波瀾,這問題猶似石子墜落下去,卻沒回個響兒。
“將軍府在錦州郡還有幾隊人馬,是早些年萬晟留下來以防萬一的。以往常有人同他講,功高蓋主者不會有好下場,他嘴上說著不信,卻不得不信。”萬若檀回憶拉遠,眼眶幾近猩紅,裡麵蘊著的淚水就是倔強地隻打轉兒不向下淌。
這是他的傲骨。
聶人犀拱手,“還望侯爺借兵一用。”
萬若檀沉默一瞬,不知在想什麼。
聶人犀欲再發問,卻見他拿過木架上掛的烏黑大氅,利落披在後背,三兩下係好錦帶,抬頭時臉上已消了悲痛之意。
紫袍依舊桀驁,他眉眼向上挑去,俊秀肆意仿是故人。
“什麼借兵?那是本侯的小阿羅!這一趟,本侯親自去。備馬!”
鐵門後的秘密夾道內。
玉如意掌心托著微弱的真氣光團,拽著河淡的袖口漫步前行。
或許是因為兩人因恐懼而精神緊繃,又或許是夾道挖得真的很長,他們誰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隻知道那真氣光團被吹得晃晃悠悠恍恍惚惚,仿佛下一秒就要滅了。
前方有風,流動向著他們這邊吹來的風,其中夾雜著些不知名的氣味。
玉如意運功,將那光亮催得更盛了些許,他繞手拉住河淡的手腕,“跟上。”
河淡任由他拉著,邁著小碎步往前,他緊緊閉眼,像是生怕看見什麼不該看見的東西。
“阿彌陀佛,河淡在此求求老天爺了,您彆再整出什麼孽障玩意嚇唬我們倆了……”
“你是不是腦子真有病?”玉如意不回頭開懟,“阿彌陀佛對佛祖念才管用,你在這求老天爺有用嗎?你有這閒工夫不如也點一束光,看看周圍牆壁上有什麼異樣嗎?”
“我哪兒敢啊?”河淡咋都不睜眼,他腹誹,此刻他寧願盲目跟玉如意走去,也絕不睜眼!他今兒恨不得掛在玉如意身上,多希望自己是個什麼小動物呢?
“你不敢?你不敢你當時出什麼餿主意?”玉如意翻了個白眼,“你且說,是不是你提出來的來北遼?你好歹也是昆山寒門培養的精英弟子,這點兒膽子都沒有還在江湖上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