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那一日,正是天公作美的好天氣。
臨湘這一片斷斷續續下了好幾個月的雨竟連著停了幾天,那一天長德城大街上的路都是乾的。
一輛輛汽車沿著馬路行駛,停在長德城占地麵積最廣的寶臨大飯店前,其前麵的馬路上車水馬龍,來來往往皆是有幾分人情往來的長德達官顯貴。
“聽說今天還請了隔壁臨湘的大佛爺來參加呢!”有幾個托了人情關係混進宴會的不由聊起了八卦。
對他們而言,掌控臨湘城的大佛爺無疑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他們自無法想象,這位大佛爺此時正在城中某處,陷入這座長德城對他的惡意圍困之中,稱得上是寸步難行。
“張先生!這不是張先生嘛!”相熟之人在門口便互相寒暄,熟絡的打著招呼。
“聽聞今日霓虹商會不僅請了附近有頭有臉的人物,還請了一位大文豪,胡林先生!”
胡林乃是南京大學的學生,曾在霓虹的學校留過學,後來歸國後在文人界頗有名聲鵲起的意思。
與現在大多數文人不同的是,他主張霓虹入侵帶來的變化,他認為現在的大炎如同一灘死水,需要打破格局注入生機。
某種意義上來說,後世人眼中的文人固有印象,例如心軟手無縛雞之力之類的。
全都是錯誤認知。
有句話叫,文人殺人不用刀。
民國這個時期稍有名聲的文人,在後世都能混個政治家的名頭,而政治。
可是殺人不見血的。
寶臨大飯店裡,水晶燈掛在富麗堂皇的西式大廳頂端,達官顯貴們衣冠楚楚,隻言片語中隱含無聲的刀光劍影。
宴會燈光映照下,觥籌交錯,名媛小姐們衣香鬢影,身著禮服拿著小禮扇與相熟的小姐妹掩唇而笑。“聽說臨湘城的佛爺今天也可能會來呢!”
但凡青年才俊,自然都上過她們聯姻的名單。
“誰知道呢?我娘說了,我們家的女兒不嫁當兵打仗的。”另一個小姐妹聞言不置可否,打仗總是要死人的。
“可我聽說,他長得俊呢!”先說話的名媛放低了語氣,拿扇子掩嘴輕笑。
此言一出,那一片的小姐妹都矜持而又隱含熱切往門口看去,倒不是旁的,單純的好奇佛爺的長相。
聽說臨湘城在他治下猶如鐵桶一塊。
還有傳言說他有名頭叫九門提督。
其中一個小姐倒沒那麼好奇,她提出彆的話題。“要我說那臨湘城奇人異事還真的一件接著一件。”
“你們聽說了嗎?臨湘城有個古今樓!”
“聽說在樓裡什麼都能買到,包括…”那小姐拉長音調吊足了胃口,方才壓低嗓音道出那句。“旁人的命,你的壽命!”
“這…!”這話聽著怪滲人的,幾位名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個稍微大膽點,鼓起勇氣問。“真的假的啊?”
能買壽命的地方,那與西方亦正亦邪的惡魔何異?
也有人探出頭看了一圈,才小聲道。“可我聽說,今天也給那位尹老板發了請帖!”
“真的假的!”這下子,小姐們都不約而同的放到最小聲,頗有敬畏。
同一時刻的宴會上,不止一處發生相差不多的對話。
臨湘離長德太近,大佛爺再如何也成名多年了,新鮮感過去了,沒有臨湘近來後起之秀這般神秘。
加之陳寶龍最近又叫囂著要找古今樓的麻煩報仇,反向給古今樓宣傳了一波聲望。
陳寶龍的龍門會在長德本地,算是上長德最大的幫派,幾乎一統長德本地江湖。
與之稍次一點勢力的便是沙頭幫,與陳寶龍算競爭對手,方方麵麵都重合。
如今有霓虹商會的幫助,龍門會穩坐長德三教九流的頭一把交椅,陳寶龍那叫一個春風得意,出門有的是人稱一聲龍爺。
可也正是如此,那春風得意之時的汙點才太紮眼了。
陳寶龍一頭民國式燙頭,穿著一身綢麵褂子端著一杯香檳,跟在他身後的下屬們時不時探頭朝大門看。
有幾個神色憤恨,幾乎難以掩飾。
“這什麼酒啊?這麼甜?”陳寶龍皺著眉喝了一口,話雖這麼說,倒是沒放下。
眼下的風氣是洋玩意都貴,這麼個富麗堂皇的宴會,起碼他不能在下屬麵前掉臉。
“古今樓那幫人怎麼還沒來啊,門主!”陳寶龍身邊的下屬沉不住氣,他與慘死的周七星交情不錯。
眼看著周七星死的淒慘,家裡人都下手狠辣沒放過,他指定是要為好兄弟報仇的。
陳寶龍嫌棄的瞥了他一眼,語帶教導。“你能不能穩重點,咱們龍門會今時不同往日了!”
那下屬連忙垂了頭虛心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