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風不識卿!
戶部掌管一國之田地、戶籍、賦稅、糧餉及一切關於財政事宜,戶部尚書程道遠,皇帝欽點狀元郎,先從知縣做起,一步步升到戶部尚書,燕皇眼中,他忠心可鑒、為官清廉、能力超群,卻突然暴斃,還落個貪汙斂財的名聲。
起初這事隻是樁謀殺案,現在上升到貪墨案,燕皇下旨徹查,並令大理寺、禦史台、刑部這三司參與、監督、協助。
在程道遠書房搜出的物事中,有很多往來書信,其中一封是他寫給李長風的,隻是信未送出,上麵的內容對李長風頗為不利,記錄了一些賬目,是關於軍餉的,共有兩份,一份寫明是今年秋季軍餉補發,另外一份寫明補發軍餉所餘,皆為李長風私人所有。
燕皇細細講完,看著李長風歎了聲。
李長風皺皺眉“父皇不信兒臣?”
燕皇搖頭“恰恰相反,朕隻是替你擔心,這件事,你要給個交代,不是給朕的,而是給朝野上下,給那些大臣。”
李長風素來自製能力極強,如此栽贓,他也並未因此而氣得火冒三丈,但終究還是生氣了,自己這些年南征北戰,隻顧著殲敵,不知死裡逃生多少回,以至於將士們偷著給他取了個諢名——李長命,他也時時刻刻做好了戰死沙場的準備,不想那些笙歌燕舞錦衣玉食的人,還在背後算計他。
胸中頓起一股凜然之氣,身正不怕影子斜,終究還需給大家個交代,於是對燕皇道“兒臣這就去程尚書府中看看。”
燕皇嗯了聲,又叮囑“不要過分乾涉。”
李長風道“兒臣有分寸。”
辭了聖駕出宮,徑直去了程道遠的家,他趕到時,京兆府的人也在,乃至三司的人也在此盯著,見了他,紛紛施禮,誰都明白他是為何來的,於是負責此案搜查證物的京兆府捕頭蕭染簡單跟他陳述了下案情,又給他奉上了那封關於他的書信。
李長風麵上無波,表情淡淡的接了信,迅速掃了眼,然後還給了蕭染,沒替自己辯解,更沒有發怒責罵,隻說了句“這些證物你們要妥善保管。”
之後,他離開現場,獨自往程府的中堂而來,他是想見一見程家人,想問一些事情。
家裡的頂梁柱沒了,程家一片哭聲,他問了半天,程家人被痛苦淹沒,思緒混亂語不達意,他也沒得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又實在不忍在這個時候逼迫苦主,於是準備離開程府往彆處去,剛好這個時候張進來了。
張進等人負責盯守安王府和穆氏醫館,張進一來,他就知道有什麼發現,二人就在程府前院站定,張進憂心如焚“元帥,現在整個尚京鬨得翻天覆地雞犬不寧,京兆府傾巢而出,大街小巷挨家挨戶的搜查,屬下怕搜到穆氏醫館,再出什麼岔子。”
這種事,並不稀奇,戶部尚書遇害,當然要搜查凶犯,再沒有線索的情況下,隻能使用笨辦法,不僅白天要拉網式的逐戶搜查,晚上差不多還要實行宵禁,但他相信媒卿和穆勒能夠隨機應變,於是道“無妨,老爹也不是井底之蛙,會應付過去的。”
張進還是不安“關鍵是,那個女人操的可非尚京口音。”
這個李長風也已想過,又道“穆小姐失蹤多年,誰知道她跑哪裡去了,即便是我,莫說咱們大燕各地的口音,齊國的口音我亦是嫻熟。”
這麼一說,張進略微放心,還不知道程道遠的案子牽扯了李長風,便問“程尚書真的是給女賊殺的?”
李長風反問“你是不是在懷疑什麼?”
張進略加思索“若真是賊,即便去偷個當鋪,也不該來偷尚書府,況且還有那麼多珠寶樓呢。”
李長風眼望天空,黑雲壓頭,預示著即將落雪,他漫不經心的道“人有形形色色,賊亦有形形色色,大概那個女賊走錯路也說不定。”
頓了下,續道“或許那女賊想盜取的並非錢財。”
張進訝然“身為賊,不盜錢財盜什麼?”
李長風若有所思“萍渡那次,你也曾夜潛敵方帥帳,替我盜取過機密公文麼,我方能夠斬斷敵方糧草,將之困在山裡七天七夜,最後對方繳械投降。”
萍渡那次贏的漂亮,張進首功一件,他當然記憶深刻,可還是不明白這個女賊來尚書府要盜取什麼,暗自揣摩,難道也是機密公文?
總歸他還有更重要的任務,撓了撓腦袋,雖然心中還是疑惑,甚至他了解李長風也在懷疑什麼,可又沒什麼憑據,於是行禮告辭“屬下還得回去盯著,一旦穆氏醫館有什麼狀況,屬下也好見機行事。”
李長風點了下頭“咱們一起走。”
二人出了程府,張進回了穆氏醫館處,李長風準備再次進宮麵聖,他忽然想到一個可以安然送媒卿離開的法子,那就是派使臣同齊國談判,兩國僵持不下,彼此都是大傷元氣,得到燕國應得的利益,從此馬放南山刀槍入庫,彼此再不進犯。
派使臣,便有使節團,可以將媒卿混入其中,總比冒險偷著送她走更好。
進宮後,去了禦書房,燕皇正在批閱奏折,見他這麼快回來,便問“那信,你看了?”
他點頭“看了。”
燕皇撂下折子“你打算怎麼辦?”
李長風不假思索“除非找到那個女賊。”
燕皇凝目看他,似乎沒大明白他的用意。
他就解釋“書信是程道遠寫給兒臣的,觀墨跡,應該不出一日之內,也就是說,程道遠寫了信之後,隨之遇害,這事未免太過巧合,兒臣懷疑,賊人偷盜隻是個幌子,目的就是要引出那封信。”
燕皇仔細聽著,忽然問“你有把握找到那個賊人?”
李長風搖頭“並無。”
燕皇身子無力的靠在椅背上“這不成,你不單單要找到那個賊人,還要快,因為,朕這把年紀,再不立太子,於祖宗禮法說不過去,那些言官們,也整日的聒噪,所以這個時候出現不利於你的案子,朕覺著……”
留下一個彆有深意的尾巴,讓李長風自己去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