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陌一牽著葉觀南的手走在京城的街頭,這條街對於葉觀南不算陌生。一則他曾在胡不喜的夢中看到她坐在京城最大的酒館裡等顧情回來,鮮衣怒馬的少年馬蹄聲風流文雅,二則幾百年前,吳嶽國亡時,他就站在城牆上看叛軍和百姓歡歌起舞。
所有人都說,吳嶽國亡是順應民意,是上天開眼。
當然,他也是這樣認為。
“師父?”
葉觀南走到抱月閣時突然停下腳步,陌一拉了拉他的手,輕喚兩聲。
“走,進去坐坐。”
“師父,你忘啦,侯府的銀子還沒結。”
“那去追回來啊。”
“師父,你又忘啦,侯府起了一場大火,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燒光啦。”
葉觀南痛苦地抱頭,欲哭無淚道,“所以說,賒賬了?”
“胡不喜說,您是清廉愛民的好神仙,從來都瞧不上這些俗物。”
“放他媽的屁,老子走這趟心都被掏出來兩次!當真一分錢都沒給?”
葉觀南對於掏心這事耿耿於懷,想到銀兩未到手更是心如刀絞。
“師父,您真是好神仙,無需自貶。不過,有人在侯府地底下挖到一張地圖,估摸著有可能是藏寶圖,改天我去偷回來,說不準那就是侯府埋寶藏的地方。”
葉觀南低頭不語,耳邊忽然聽到有人在喚他的名字,聲音竟是從抱月閣的閣樓傳來的。
“師父,你真去啊,很貴的。”
“有故人來。”
“誰啊,是有蘇公子嗎?”
陌一追在葉觀南身後,一臉諂媚,再抬頭,就撞上葉觀南的後背,他摸了摸發疼的鼻梁,隻見葉觀南雙手作揖,恭恭敬敬行了個禮。
“梁渡君。”
陌一“咯噔”一下,跟著行了個禮,心道,原來是山神大人。
“小南,無需客套,坐。”
葉觀南在梁渡君對麵坐定,陌一十分擰巴地站一旁,梁渡君看了陌一一眼,問,“這孩子是?明善公主的?”
“是的。”
梁渡君再次抬眼打量,連連稱讚。陌一不曾聽葉觀南提起自己的家世,今日忽然聽到心裡難免好奇,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沒有用餘光暼梁渡君的勇氣。他想,連師父都敬畏的神,定是十分威嚴之神。
“你也坐吧,喝個茶點沒有站著的。”
“坐吧。”
陌一得了葉觀南的準許才坐下來。
他早聽過梁渡君的名頭,這位山神大人執江河山川,管六道輪回,妥妥的神界大佬。
就這樣,三個人乾坐著喝茶,看風景,吃糕點,再喝茶。
不知過了多久,梁渡君開口了。
“很眼熟有沒有?在胡不喜的夢裡見過。”
葉觀南剛剛才在想這個問題。
“這事與我有關。”葉觀南心中早有疑惑,畢竟事鬨這麼大當地沒有神官出麵本就蹊蹺,梁渡君又道,“從前小梁也是這樣,大約坐在這樣一個方位等我。她愛我更敬我,所以總這樣遠遠看著。”
“大人……”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胡不喜是她的一個分身,也是囿於她的一段過往。這麼多年她次次作惡,無非執著於此,這也是將她困於地獄的枷鎖,我年年講法依舊救不了她。”
“一直以來我隱隱有猜測,顧情曾說,他擊過鴻蒙鼓,沒想到與您有關。”
“地方神官或多或少知道我們的前世牽絆,所以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有小南你不會有那麼多顧忌。”
“哈哈,不過這報酬還沒給到位,山神大人,您夫人的債您也一並還了唄。”
“大膽了啊你。”梁渡君笑笑,口氣卻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嚴,“你啊你,罰一杯。”
說罷端起一杯茶,陌一借此偷瞄了梁渡君一眼,眼前這個令滿天神佛都敬仰的山神竟是一位身著青衣,眉眼看上去十分端正的君子,但不難發現他雙目之中儘顯嚴穆。
“這兩天我感覺妖界有異動,可是有蘇年要醒了?”
“已經醒了。”葉觀南差點就說出,他的一個分身已經跑出來搞事情了,不過想想這事也瞞不過又說,“分身已經出來了。”
“自上一代山神湮沒之後,有蘇年以元神祭劍,如今蘇醒,看來你得提著聞生劍走一趟了。”
“我這就去。”
“好。”
梁渡君說完便消失不見,陌一有些發愣,他看了眼正慢條斯理喝茶吃糕點的葉觀南。
“師父,山神大人來的是分身?”
“要不你以為他真有空和你喝茶聊天。”
“你們剛剛提到我母親,你跟我說說唄,她是個怎樣的人。”
葉觀南端茶的手一抖,陌一雙手攀上他的手腕,這下一杯茶水都灑在他的白袍上,葉觀南眉頭一蹙。
“是位尊貴的公主陛下。”
“那我父親呢?”
“配得上你母親的英雄。”
“我一直以為我應該是含金湯匙出生的,原來竟是皇家血脈,那他們呢,現在在哪?”
“死了。”
“那我父親呢?”
“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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