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瘋了嗎？！”她脫口而出。
“這就是你的態度？”他臉上僵硬地浮現出失望的表情，“如果現在是卡爾基站在你麵前，對你說這番話，你一定樂壞了吧！”
璿璣瞪大眼睛沉默了。
她想到在“阿史沃因”，她那麼巧舌如簧地鼓動卡爾基離開柏拉圖體係，和她一起星際流浪，追求個人自由與幸福，她的大團長完全不為所動，直接拒絕了她。
而在“烏魯斯蒂瓦”，他們除了沉浸於男歡女愛，卡爾基也從未對兩人未來有什麼打算，他心心念的竟然是要給兄弟們報仇雪恨——
“我沒說錯吧！”蘭瑟·徐似乎再次被她的拒絕所激怒。
“星際流亡可不是動動嘴皮子那麼容易，哈迪斯人的世界是一切人對一切人的戰爭，是赤裸裸弱肉強食的霍布斯世界[1]。”璿璣發覺自己竟然鸚鵡學舌起了卡爾基拒絕她時的話，“紫星勳章能在蓋亞軍隊裡給你頂層的生態位，但在阿迪斯人那裡毫無用處，你打小是一個生活在芒星城裡的小市民……對，大都市費拉[2]，我隻能想這個詞，你每個月發工資後最快樂的事，就是在各個美食城大吃大喝，哈迪斯人的蠻荒世界會把你立即卷成肉泥……”
“我喜歡你，總是請你吃飯，這也變成了我的缺點了嗎？”蘭瑟覺得血氣上湧到頭部，簡直要站立不穩了。
“我要強者，最後和我在一起的男人必須是真正的王者。”璿璣黑亮的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她不知自己為何脫口而出這樣的話，這話似乎並非是她的原意，而是米拉在高高昂著頭時不斷在她耳邊灌輸的。
“肌肉發達就是強者嗎？你麵前站立的就是烏魯斯蒂瓦的毀滅者，有史以來唯一攻擊過柏拉圖至聖所的指揮官！卡爾基身體再強壯又怎麼樣？一樣被我們蓋亞人吊起來臭揍了一頓，最後的勝利者就一定是卡爾基那種殺人如麻的戰場屠夫嗎？我看不見得！一個人他隻要不認命，敢於竭儘全力拚命，敢於拚上一切戰鬥到底，就是真正的王者！”
這番激動的滔滔不絕的情緒傾倒，一時讓璿璣都呆住了。
“你寄托的是蓋亞強大的軍工複合體，在阿迪斯人世界自然沒用了，那裡隻有拳頭硬才是王道……”她搖搖頭。
“你既然拒絕我和你一起遠航外星係，那你留在蓋亞，不要走！”
“這怎麼行？我好不容易逃出來，會被抓回去的！”
“但我不想和你分離！我所做的一切，隻是想見到你！”
他想伸出雙臂擁抱她，但她趕緊推開，後退抗拒。
“我沒時間跟你糾纏了。快！把鑰匙給我！”
“我果真隻是一個一廂情願糾纏你的蓋亞舔狗！你要的隻是遠走高飛！你從不在乎我的感受！就像一份永遠送不出去的愛，誰讓這份愛來自我這個傻瓜！”
他憤然從口袋裡拿出鑰匙，手一拋，猝不及防地就把發光的鑰匙片猛地遠遠甩出了出去，以一個漂亮的拋物線從長橋上飛墜到發射架底。
“不！不……”璿璣支撐在欄杆邊，幾乎把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足有500米高的發射架深不見底，什麼都看不到了，這讓她顯得異常絕望。
“為什麼？！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在起初幫助我，臨到最後卻這樣玩弄我？！”她轉過頭，如一隻母獸一樣憤怒。
“玩弄？！你對我就是這樣，又吼又叫，你會對卡爾基這樣嗎？”蘭瑟也氣勢洶洶，他被她的拒絕給惹毛了。
“卡爾基絕不會這樣對我！他對我非常非常好……”想到心愛的男人，璿璣幾乎情緒失控了，“我和他在一起，真的很幸福……他和你太不像了，太不像了……安全感，他非常有安全感，你現在卻變得如此令人恐懼。”
看著她雙目垂淚，滿臉都是痛苦的表情，蘭瑟感到一陣氣都透不過來的胸悶，總是相信事在人為，但此時此刻，他終於感覺到一種無能為力，徹底地。
“我了解你，璿璣，你很忠誠，幾乎是一種無條件的執著……太可惜了，我不是你愛的男人。”
涼風吹著頭發，讓他覺得站在高處很冷很冷，蘭瑟·徐以空茫的眼神望著暮色漸漸籠罩的龐大基地的天空，一艘艘大大小小的星艦在昏暗的天空飛來飛去。
“現在的我，度日如年……如果我被抓回去的話，不如死了才好，蘭瑟，你毀了我的天堂，這正是我無法諒解的原因……”璿璣不由自主地碰觸腰間懸掛的那把小槍。
“蘭瑟！快點！我們被人發現了！有衛隊突然上來了！”一位穿著戰鬥鎧甲的士兵突然喊道。
璿璣這才注意到，原來一直有幾位士兵全副武裝在遠端守衛。
兩人都慌張起來。
“走吧！璿璣，按照你的心意。”蘭瑟茶褐色的眼睛閃閃發亮，好似下定了決心，“我不再會乾涉你的自由，強迫你接受我。”
“啊？！”這下是璿璣呆楞住了，她了解蘭瑟，他其實不過是一個衝動任性大男孩，擁有一顆善良敏感的心。
隻見他快步走到操作圓球前，把自己的雙手放置在上麵。
瞬間，整個光球都發出明亮的光，這是係統識彆通過的訊號。
“什麼？”她簡直不敢相信，原來這架鼠豚運輸星艦的開鎖是蘭瑟·徐的雙手。
現在，廊橋儘頭的艙門打開了。
“璿璣，我是真心想過和你一起流浪星際的，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種費拉，我願意為你舍棄我現在所有的一切……”他的眼睛裡流露出悲哀的神色，“現在說這些沒什麼用了，你走吧，再見了！”
“再見了……”璿璣突然意識到，和他的分彆就在眼前。
[1]“一切人對一切人的戰爭”來自於17世紀英國作家霍布斯《利維坦》中的名句，霍布斯世界意為奉行弱肉強食原則的叢林世界。
[2]費拉，來自德語felche，原指埃及農民，引申為在豐饒平原上過著吃喝玩樂生活的人，不習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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