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君青麟突然瘋狂怪笑,他的身子就像是蠟燭一般融化,漸漸融入地麵之中,“那我們就看看,你們能跑出多遠!”
君青麟徹底融與地麵,天空中閃過一道蛇形閃電。那閃電將天地照亮,許歌眼前頓時一白。等他重新恢複視力,身後小鎮已經消失不見。茫茫黑夜之中,隻剩下腳下一條小路,這小路泛著白光,與這墨黑世界格格不入。
光彩全都消失不見了。
天地之間隻剩下黑白兩色。
姬雪櫻依舊是那十歲的孩子目光,而許歌恢複了原本的身形。他腰上重新掛上千磨萬擊,他手中短刀變成飛灰消失不見。
兩人腳下的白路顛簸彎曲起來,它不受萬物控製,或是顛倒,或是懸浮,蔓延向無垠深空。
“轟隆!”
黑夜中雷光閃過,照亮道路兩旁的巨像。
那些巨像看不清麵容,大部分隱沒在黑暗之中。他們的身形不可名狀,或是鱗爪貂皮,或是絨毛獠牙。
巨大的石像頂天立地,一雙雙包含惡意的眼睛,凝視著道路伊始的兩人。與巨像比較,他們兩人渺小得宛若砂礫。
姬雪櫻突然抱緊了許歌的胳膊,此時此刻她隻是個瑟瑟發抖的女娃。
刹那之間,在這黑白世界之中,天地之大,隻剩下他們兩人緊緊依偎。他們隻剩下彼此,他們隻擁有彼此,他們隻能夠依靠彼此。
許歌拍了拍姬雪櫻的後背,柔聲說道“我們走吧。”
兩個渺小身影,互相依偎,踏上回家的路。
許歌隻是踏出一步,滿天石像仿佛活了過來。他們的麵孔無可名狀,他們的軀殼令人作嘔。他們各自獨立,又似乎身身相連,同一個身體,卻又九個不同的神態。
許歌知道,它們就是壓在姬雪櫻心上的九座大山。可他無路可退,唯有前進而已。許歌抱緊姬雪櫻,向前狂奔。
身後的路逐漸暗淡無光,他倆沒有回頭路可走。
九座巨像發出淒厲咆哮,他們或是揮動胳膊,或是撒下毒雨,或是射出翎羽,或是深處觸手。
妖魔鬼怪攔住路途。
許歌揮劍!
一劍,一劍,又一劍!
管你是滿天神佛,管你是妖魔仙鬼,要拿姬雪櫻,就得問過他手中利劍!
殘肢斷臂灑了一路,許歌沐浴妖魔鮮血,執意前行。
邪魔在咆哮著,邪魔在顫抖著。
邪魔伸出獠牙,邪魔被斬斷獠牙。
許歌踏過循環長廊,越過殘垣斷壁,他滿身傷痕,依舊抱緊姬雪櫻不放。他一次次揮劍,一次次竭儘全力,七竅都流出血來,依舊抱緊姬雪櫻不放。
長路漫漫,何處還是終點?
這黑白世界中唯一的亮紅,便是許歌的鮮血。那鮮血滴落在姬雪櫻臉上,她從懵懂之中回過神來,仰望著許歌的臉龐,就像是看著天上的旭日慈光。
他是她唯一的光。
可她不忍心讓他繼續受傷。
“許歌……”姬雪櫻叫出了這個塵封已久的名字。
許歌驚喜地手臂一抖,差點被一根觸手舔到了身子。
“你醒了?”許歌哈哈一笑,嘴角的鮮血噴了出來,“再睡一會兒,咱們馬上就要到了。”
姬雪櫻往天上望去,不知什麼時候,在天邊出現了一道白色的大門,散發著淡淡的光輝,就在整條白路的儘頭。
然而姬雪櫻能夠感受到,許歌的身體已經不堪重負。
“放開我吧。”姬雪櫻低聲說道“你會死在這裡的,你不該為了我……”
許歌笑著打斷了她,“那我該為了誰?”
姬雪櫻眼角含淚,“你這個傻子。”
許歌摸了摸臉,“你今天都罵了我四遍了。不過你說的沒錯,我沒力氣了,哈哈,咱們怕是要死在這裡了。”
“你這個傻子!”姬雪櫻攥住許歌的衣襟,嚎啕大哭,“傻子!傻子!傻子!”
巨像們已經不再攻擊兩人,他們隻是用自己碩大的身軀,攔在他們的必經之路上。遮天蔽日,光也被攔在他們身後。
許歌摸了摸姬雪櫻的腦袋,“現在彆哭,等出去了再哭。我這就送你出去。”
姬雪櫻聞言一愣,“你乾什麼?”她被許歌拽住衣領,就像是小雞仔一般拎了起來。
“你彆說啊,你小時候吧,還是挺可愛的。”許歌將額頭與姬雪櫻相觸,隨後甩起胳膊,將姬雪櫻向著那空中大門全力一擲!
許歌瞅準了所有路徑,姬雪櫻穿過巨像的縫隙。她在空中揮舞手腳,她叫嚷著許歌的名字,身軀正撞在大門之上。
光芒鑄造的大門碎裂開來。
整個黑白天地中射來一束光亮,那光柱貫通大地,巨像們哀嚎著躲閃騰挪,天地碎裂。
“許!歌!!”姬雪櫻融化在光芒裡。
腳下的路碎了。
許歌淹沒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