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都是暮筠臨死前才想明白的事。她雖然一向不關注官場,但也知道在程家舉事的前兩年,朝野高官變動異常頻繁,許多世家大族突然岌岌危矣,很多王公貴族都被小汙點抽絲拉線,最後導致整個家族驟然覆滅。
程家這一套抽筋扒骨的手段,可謂真是百試不爽。
程家就是打算借由蕭三公子的事件,一方麵打擊蕭家在朝中的地位,另一方麵,則是借此贏得平仁帝對程家的諸多好感和信任,維持一副為君煩憂的好官形象。
好在這一世她有了毒學傍身,第一時間就識破了程家的計謀。
不過,從昭陽城的暗器刺殺,到蕭家的一炷醉,程家背後的能力真的是不容小覷,誰能想到,風光霽月的程大將軍,身後會有一群善於使用暗器的暗衛,還藏著擅長使用奇毒的毒師。
暮筠那半眯著冷眸凝神思考的樣子,讓蕭子晉的後背莫名涔涔落汗,他收起了手中的裡衣,小心翼翼地道:“表妹?公主殿下?雲嵐?”
暮筠白了他一眼,肅然道:“沒錯,衣服上確實有桑荊子,這種毒草很是少見,這樣,在你們將此衣呈向大理寺前,先去西南的黔地苗寨尋一位當地的藥師作為證人。記住,此事萬萬不可聲張,尤其不能找上京城的藥師來解決,至於能否查到構陷蕭三公子的背後之人,那隻能看你們蕭家的本事了。”
蕭子晉的臉也立刻變得嚴肅起來,他平日雖然沒個正形,但也知道此事非同尋常。
敢明裡暗裡構陷蕭家,那必然是上京城的某位手段高深的權勢所為。
蕭家在朝為官多年,關係網錯綜複雜,難免會得罪其他權貴。不過,他們蕭家也不是吃素的,除了家族中多人身居高位,當今太後、皇後可都是蕭家出身,嗬嗬,想玩陰的,那也看對方夠不夠格。
蕭子晉立刻拱手一禮,“此事還多謝表妹提點,日後我們蕭家必將重謝。”
正經形象維持兩秒,蕭子晉拍著胸口道:“日後表妹想出宮尋開心,隨時叫著表哥我,除了上刀山下火海,表哥我隨時奉陪!”
暮筠心中雖翻著大大的白眼,但表麵上裝作無所謂地擺擺手,“小事而已。”
反正蕭皇後承諾會答應她的一個要求,出門這一趟,值了。
“蕭二公子快回吧,你三弟還在大理寺受罪呢!”
“好,我趕緊回府將此事稟告祖父,告辭!”
說罷,蕭子晉便扭頭跳下馬車,暮筠剛放鬆地癱靠在馬車上的軟榻上,蕭子晉又折返了回來,他掀開簾子將一顆大腦袋探了進去,挑了挑眉裝作一本正經地道:“表妹,你表哥我日後一定會痛改前非,絕對不會再踏進煙柳之地半步!”
暮筠略帶疑惑地看向他。
蕭子晉繼續道:“我回去還要用功讀書,將來也考取個功名,以我這樣的才貌,將來定是能擔上個駙馬之名,到時候,我們親上加親......”
暮筠抬手就將手邊的空茶盞朝著簾子扔了過去,“滾吧!”
蕭子晉立刻將頭縮了回去,隔著簾子,暮筠聽到了蕭子晉爽朗的笑聲,“表妹下次見,表妹天天見!”
暮筠心中暗暗罵了一句:“無賴!”
迎著夕陽的餘暉,暮筠的馬車剛到天下居門口,就看見了坐在酒樓台階前的巧遇。她神色鬱鬱,眼睛紅腫,完全是一副受氣小媳婦的樣子。
暮筠打開車簾招呼她上馬車後,才發現她身後站著同樣麵色難看的孫炳誌。
見巧遇上了車後,孫炳誌隔著簾子對著暮筠俯首送彆,直到馬車快要拐出街頭,他才收回了視線。
這兩個人,明明就是郎有情妾有意,怎麼似是鬨得不歡而散?
麵對暮筠探究的眼神,巧遇吸了吸鼻子,正了正坐姿,道:“殿下,奴婢沒事了,自打記事起,奴婢就經曆了這麼多事,有什麼事能讓奴婢看不開的?”
“本宮不理解,孫郎中明明對你有意,你倆談什麼了?他說什麼傷害你的話了嗎?”
巧遇搖搖頭,“沒有,他很好,我們到了樓上雅間後,奴婢向他承認了奴婢就是餘翩翩的事實,還將這些年的經曆全盤托出,他說他願意照顧奴婢一輩子,隻不過奴婢過不去心裡那一關。”
暮筠蹙眉,“哪一關?”
巧遇用帕子蘸著不斷流出的淚水,哽咽道:“當奴婢坦言,奴婢曾淪落為青樓的妓子時,他原本和悅的神色明顯地變了又變,他肯定是介意奴婢不是完璧之身,是千人枕萬人騎的低賤妓女!這樣的我,怎麼能配得上年輕有為的孫大哥!”
巧遇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哇”地一下大聲哭了出來,暮筠趕緊將她攬在肩膀,右手不斷地輕拍著她不斷顫抖的後背,任憑她的淚水將暮筠的肩膀打濕,暮筠一直僵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安慰道:“巧遇,我覺得你有可能誤會了孫侍郎,他興許隻是對你曾經淪落風塵一事,有著震驚和同情,不一定是你所說的介意。”
巧遇抬起了婆娑的淚眼,“嗯,他也是那麼和我說的。”
暮筠簡直被她氣笑了,“那你鬨什麼彆扭啊,這麼好的男人,打著燈籠都找不到!”
巧遇的眉間更顯落寞,“可奴婢覺得自己配不上他,他雖然說不介意,但哪個男人不希望自己未來的妻子是冰清玉潔的?”
暮筠氣得用力地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呀你,真是彆扭死了,所謂完璧之身,隻不過是給女性套的枷鎖,就許他們男人花天酒地,女子就必須守身如玉?更何況,隻要你和孫侍郎之間有真愛,那些前塵往事,不過是你們走向幸福生活道路上的荊棘坎坷,成功地邁過去了,你和他肯定有個光明的未來!”
話雖這麼說,她的男人,若是敢在婚前花錢酒地,不將純潔的第一次留給她,她一定會將他大卸八塊!對,說的就是你,初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