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程致臉色變了又變，平仁帝為了守住暮音音的名聲，所以五日前那晚上的事的知情人全部被要求封口，因此他被停職一事，也就沒幾個人知曉。
此時此刻，隻有他才能深刻體會，現如今平仁帝對肖穀的各種安排，明晃晃就是打他的臉，在他的鎮西軍中安插個眼中刺目中釘。
嗬嗬，且走且看，看到最後誰的臉打得更慘烈。
平仁帝對剛剛幾人的表現很滿意，尤其是肖穀，他是由親信鄭延推薦，此人忠君愛國，雄心壯誌，臨危不懼，頭腦縝密，曾無意間展露出來的軍事才華，便已讓鄭延惦記此人惦記了許久。此人最好的一點，就是他曾是前雁城守將餘大將軍的部下。
雖不得妄議先帝，但程家的狐狸尾巴一露出，平仁帝愈發覺得當年餘大將軍與外敵勾結一事有些蹊蹺，曾經名不見經傳的程致憑那場戰役一舉成名，風卷雲湧般將整個鎮西軍的軍旗都改了姓氏，這一切，似乎對於程致來說，都太過順利了。
肖穀在皇城司做了暗探多年，加之其多年的從軍經曆，倒也是人儘其才，物儘其用。待他日後深入到鎮西軍內部，想必能獲得些意想不到的收獲。
鎮西軍，不能再繼續姓“程”了。
平仁帝的一係列安排，令台下眾人紛紛高呼擁護，“陛下任人唯賢，尊賢愛才，乃大朔之幸啊！”
隻不過，所有人都故作不知，陛下此番的大動作任命，被選中的人選中，並無一位世家子弟。
身居高位的父輩們內心不生出憂慮，暗中猜測帝王此舉究竟為何，可世家公子哥們卻都在暗暗慶幸，邊關艱苦，留在上京城做京官豈不美哉？
世間流傳一句話：流水的王朝，鐵打的世家。世家大族們隻要站穩腳跟，任朝代更迭，他們也會代代香火相傳。可惜了，任世家根基如何穩固，一旦帝王起了釜底抽薪的心思，那他們終將會受控於帝王手中。
該封的封，該賞的賞，在圍場的最後一夜，也算是在一片祥和中度過。
暮筠知道平仁帝一定會找她問話，所以在宴會散場之時，她就很自覺地主動跟在皇帝屁股後麵回了營帳。
簾子一放，平仁帝正想好好質問暮筠一番，一瞧見她故作乖巧懂事的小樣兒，差點兒沒被她氣笑。他輕咳了一聲，故作嚴肅地道：“雲嵐，你跟父皇解釋解釋，你在慶功宴上為何要點名要許峰，難不成，你真看上他了？”
台下嘈嘈雜雜的議論聲可瞞不過平仁帝耳朵，經此一事，大朔最受寵的雲嵐公主，不知會被坊間傳成什麼樣子，沒準兒現在已經被冠上敢在皇上手下搶小白臉的風流公主之名，活脫脫一個女登徒子。
暮筠此刻變成了殷勤的小太監，她躬著身子扶著平仁帝坐到主位，待其坐正後立刻乖巧地退到一旁，見平仁帝抿著唇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嬉皮笑臉地笑了笑，“看上？那倒是沒有，反正我養麵首的‘光輝事跡’早早已經在坊間傳了個遍，再多被他們議論幾分倒也無妨。”
平仁帝隔空虛虛點了點她，“喲嗬，你倒是看得開。”
“反正空口無憑，愛說說去唄，恰巧能讓那些對我心術不正之人歇了心思。”暮筠小臉一偏，那愛誰誰的小表情欠揍得很。
這話倒是不假，自打雲嵐公主養麵首的消息一傳出，在公主府蹲守的紈絝子弟們明顯少了些，這是誰都沒想到的歪打正著。
平仁帝扶了扶不斷抽抽的額角，“雲嵐，說實話。”
他這個女兒有多聰慧他是知道的，她絕對不會在慶功宴這麼重要的一個場合做出衝動之舉，隻是任他千思萬想，他也想不透她做出此番舉動的真正原因。
“許峰這人不可靠，明明已經成為了父皇親軍中的一員，卻甘願淪為世家子的小跑腿，私下常常與朝中勳貴子弟勾肩搭背，這人......”暮筠“嘖嘖”了兩聲，“難堪重任。”
平仁帝眉梢微挑，“雲嵐小道消息可真不少。”
暮筠抿唇得意笑笑，那可不，她還知道您的二兒子暮弘禮都和許峰勾搭上了，甚至還借了許峰的箭，栽贓陷害禁衛軍，來刺殺你五兒子。
“所以雲嵐這是替父皇分憂？”
暮筠毫不掩飾臉上的不懷好意，“那是，等許峰到了我的公主府，我必會好好磋磨他一番，給那些想學他歪心思的人提提醒，不忠君愛國，我有的是辦法將他們搓圓捏扁！”
暮筠一邊說著，手上還做出了一番搓揉麵團的無實物表演，逗得平仁帝終於憋不住笑，隔空戳了戳她的額頭。
“下次可彆這麼胡鬨了，你現在不替自己名聲著想，長久以往地如此放任下去，將來可如何覓得好夫婿？”
暮筠接話接得那叫一個快，“有父皇疼我就行啦，要什麼好夫婿？”
平仁帝倒是認真地替暮筠發起愁來，“實在不行，父皇等明年春闈結束，也給你來個‘榜下捉婿’，狀元榜眼探花，雲嵐看上哪個，父皇給你捉來哪個。”
暮筠認真思考了一番後，果斷拒絕，“父皇還是彆了吧，萬一那人是個‘陳世美’，我可真是得不償失。”
平仁帝捂著臉笑笑，他真是對自己這女兒一點辦法都沒有，他說一句話，她就會有千百種出其不意的回他的方式。
父女倆又在營帳裡敘談了許久，直到平仁帝一再追問起暮筠，她是不是真在府中養了個麵首時，暮筠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借口困倦難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倉皇逃離出了帝王的營帳。
平仁帝望著暮筠那比野兔跑得還快的背影搖頭失笑，算了，養麵首就養麵首吧，隻要她開心就好。
成功逃出帝王營帳的暮筠可算是鬆了口氣，她背著小手，哼著小曲兒，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往自己營帳走去。
撒滿一地的銀輝好似浮光躍金，她抬頭仰望，白亮透徹、溫柔清冷的星光月輝毫不吝嗇傾灑在她的麵頰上，是在繁華上京城裡難得體驗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