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天下居。
“那今日就這樣，家裡還有老娘等著本官回府過節。”魏文山朝麵前的二人拱了拱手。
程光赫和程致父子見工部尚書魏文山要轉身離開，二人一同站起身來。
“魏大人，還請留步！”
程致給身側近侍了一個眼神，近侍弓著腰，將身後的禮盒奉到魏文山麵前。
程致手執晚輩禮，謙遜有禮，“魏大人，聽聞您祖籍福閩，這是近日才至上京城的武夷岩狀元茶，勞您品鑒，不知是這千裡迢迢運來的極品茶葉，是否有您熟悉的家鄉味兒。”
“賢侄有心了，”魏文山皮笑肉不笑地接過茶盒掂了掂，“這茶，夠重的。”
程光赫摸著胡須，表情帶著莫測的深意，“好茶不止千斤重，也值千兩金，魏大人，回府記得關門享用。”
魏文山並未多做寒暄，轉身將禮盒遞給貼身小廝後，回程光赫了一個拱手禮，“太尉客氣，您說的事，回去我會多加思量的，不過，”魏文山頓了頓，“致兒既然成了我魏文山的外甥女婿，日後在朝堂之上，本官定會多照拂幾分。”
程光赫背著手爽朗一笑，“程家所求，不過如此。”
程致立刻上前一步，上身壓得更低了，“謝舅舅認可！”
魏文山虛虛點了點程致，“改口改得夠快，孺子可教，後生可畏啊！”
見程致還要上前恭送他，魏文山擺擺手，“彆送，就到這吧，外頭耳目眾多，小心為上。”
程致跟在魏文山身後，到門口停下腳步，聲音壓得又低又沉，“還是舅舅考慮周全，您慢走，改日去府上拜訪！”
“回吧，都是家人，不必多禮。”
伴著“吱呀”的關門聲，雅間外門關上，程光赫用眼神示意近侍守好房門，轉身快走向屏風後的圓木桌。
程致立刻跟上，撩起袍子坐到程光赫對麵，舉起筷子就朝桌上沒人動過的醉香鴨夾去。
“啪”的一聲脆響，程光赫手中的酒盞碎在了程致的腳邊，酒水灑濺到程致月白色皂靴上，洇得皂靴上的騰雲駕霧的祥獸愈發張牙舞爪。
程致抽回了懸在半空中的手，撂下玉筷，雙手藏於桌下，暗暗緊握成拳。他垂著首，聲音平靜無波，“父親，何必如此動怒。”
“咚！”
程太尉掛滿灰白汗毛的雙拳重重擊在麵前的紅木圓桌上，手背關節上常年練武形成的老繭觸目驚心。
這位昔日隨先帝征戰過沙場的武將雖已年過五十，卻不知天命，身體雖不似年輕時勇猛強壯，但比不惑之齡的男人們還要硬朗得多。舉事之事任重道遠，“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這種事，不會發生在程太尉的身上。
程太尉的重重一拳，使得桌上的碗碟都隨之顫了又顫，一隻懸在桌沿的瓷勺沒禁得住桌案震顫，墜地後發出“叮咣”的脆響，驚得守在門外的侍衛們心驚膽戰。
“你個不孝子，連我孫子都禍害，還是以那種丟人丟到奶奶家的方式，老程家祖宗的棺材板都快被你氣得蓋不住了！”
“父親，”程致抬起一直低垂的臉，直直看向程太尉，“我的長子，就是將來的皇太孫，是承襲我們程家江山之人，那個女人愚蠢至極，哪配得上孕育我的長子。”
“再說了，一個大著肚子的女人，哪有剛滑了胎的女人更惹人生憐，”程致笑得陰寒，“既然出招，就要一招致勝。”
程太尉被氣得手指哆哆嗦嗦指著程致指了半天也說不出話來，最後想到既然事已辦成，多說無益，便按捺下自己手，放回桌案，重新握緊拳，狠狠甩了一句話給自己找回麵子，“告訴你，既然你已經要與芊柔公主成婚，就彆和再其他女子糾纏不清，尤其彆總惦記那個什麼雲嵐公主，把心思都放到正事上！魏家好不容易站到我們這邊，你若是背棄芊柔，我們與魏家的聯係都會毀於一旦！”
程致聳聳肩，嗬，他倒是想與雲嵐糾纏不清，那也得她願意啊。
“魏文山與我們結黨，芊柔絕不是主要的原因，”許是聯想到了暮筠，程致的心神放鬆了幾分，他將身子靠在身後的椅背上，手掌也舒展開來，重新拾起精巧的玉箸，旋繞在修長的五指上來回把玩，“前有被降了位份的魏淑妃，不，魏婕妤，後有被當成貴妾抬進大皇子府的魏雨婷，即使那位升了魏文山嫡子的官職以示安撫，手上長了倒刺拔下來還免不了受傷流血，人心可是肉長的，心裡長了那麼多刺，老匹夫魏文山哪能輕易咽得下這口氣？”
“我兒真會洞悉人心，”程光赫從不吝對程致的誇讚，他半眯著眼，“也好，蕭家沒被我們折損，倒是收獲了一個魏家。”
可算是撥開雲霧見明月，前頭經曆了那麼多事的挫敗，今日可算是齊全了件大事，這個年，算是能過得下去。
想到一事，程光赫追問，“兵部那邊沒戲了？我們舉事可不能少兵部的支持。”
程致捏了捏眉心，“孫炳誌那頭我在想想辦法，那人軟硬不吃，找不到可以拿捏之處，最近躲我又躲得緊，我再想想辦法。”
程光赫重新拾起一個酒盞，自顧自地給自己斟滿了杯酒，一口辛辣下肚，熱血湧上心頭，“娘的，最煩這種自視清高的孤家寡人，實在不行，乾了他，找個人替上！”
程致唇角微不可察地扯了扯，“父親莫急，凡事不要輕舉妄動，當是從長計議。”
還說魏文山是老匹夫，他這個爹肚子裡也沒有多深的城府。朝廷重臣哪能說殺就殺，稍有不慎，就會引火上身。
“行行行，就聽我兒的，”程光赫重重將空酒盞落在木桌上後打了個酒嗝，“要我說啊，等將來芊柔身子養好，你們趕緊再給我造個孫子出來，我統共就你和前兒倆兒子，你不急著要孩子，前兒又沒娶妻，我什麼時候能抱得上孫子啊......”
“來人，扶老爺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