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筠由卓淩初牽著走入帳內,甫一進門,就瞧見赤絕師父彎著身子圍著躺在地上的一位奄奄一息的男人繞著圈圈。
男人是士兵打扮,麵色呈蒼白的病態,看著毫無生機。
“這人是?”
卓淩初簡單向暮筠講了昨日的軍中之事,以及羅鬆調查出來的結果。
白開霽聞言後捂唇驚呼:“葉秀仁?”
卓淩初這才看向白開霽,“你認識?”
白開霽陷入了回憶:“葉家和我們白家住一條街,我小時候還在穿開襠褲玩泥巴時,葉秀仁是我的一位玩伴,那小子,小時候挺老實的啊......”
高凝心斜睨了白開霽一眼,“小時候老實,不代表長大了也老實。”
她小時候還是爹娘眼中最乖的女兒哩,長大後的小黃書寫手聲名大噪,可以說是令她高家門楣蒙羞。
“也對,不過,這巫蠱之術......”白開霽曲著手指點著額頭,努力回想著什麼。
暮筠無心留意白開霽這邊的動靜,隻是定定地盯著赤絕師父的動作。隻見他從懷裡掏出了一把刀,伸出食指在吳千身上四處探著,似乎在尋找蠱蟲的所在位置,試圖將蠱蟲逼出來。
察覺到暮筠專注的視線,赤絕開口道:“為師先前隻給自己解過情蠱,但幫人解蠱是不一樣的,眼前這可憐娃娃定然是活不了了,為師隻好拿他練手了,練好了,好為小筠子你解蠱。”
說話間,赤絕手中的刀尖已經劃破吳千的手腕,鮮血霎時汩汩直流,卓淩初下意識擋在暮筠眼前,白開霽見此,學著卓淩初的動作,亦是將高凝心拉到自己身後,然而暮筠和高凝心齊齊撥開眼前礙事的男人,瞪大雙眼一眨不眨地觀摩著赤絕操作。
隻見一條長著千足的小蟲從吳千手腕處的傷口爬出,兩根觸角顫了顫,許是嗅到了外界空氣它察覺不舒服,小蟲子轉瞬之間就鑽回吳千的皮膚之下,沿著吳千的皮下四處亂爬。
赤絕不甘心,從懷中掏出興奮舉著大螯的玄金,眼疾手快地快速找到了蠱蟲所在的位置,在吳千的鎖骨刺了一道口子,玄金見此,迅雷不及掩耳般追了上去,就在玄金的大螯將將觸到蠱蟲的一根須腳時,那蠱蟲又靈敏地縮回吳千的體內。
帳內眾人齊齊倒吸一口氣,好靈敏的玄金,更敏捷的蠱蟲!
赤絕收回了玄金,端著下巴認真道:“不行,蠱蟲動作太快,連玄金都捉不住,得需要引子吸引它注意力才行。不過,每條蠱蟲習性不一,難道要找各種東西試著引誘它出來?”
卓淩初呼吸一緊,“不行,筠兒受不得這罪!”
要他看著筠兒被銳刀劃破皮膚,露出血淋淋的傷口,用千奇百怪的東西引誘她身體裡的蠱蟲從她白嫩的皮膚之下鑽出來,還不如讓他去死。
赤絕不否認卓淩初的話,“為師也覺得不妥,蠱蟲很聰明的,你們看,”赤絕指著吳千的手腕和鎖骨道,“它再也不經過先前皮膚被劃破的區域,這樣繼續嘗試下去,中蠱之人沒被蠱蟲害死,也會因千瘡百孔的傷口流血而亡。”
白開霽深吸一口氣,“娘的,姓葉的怎麼如此狠毒!我記得葉家有個姨娘是九黎族,葉秀仁的巫蠱之術一定從那個姨娘身上學來的!”
高凝心急地哭出了聲,“這可怎麼辦呢,難道隻能找到姓葉的才能解蠱?那個畜生跑哪去了?筠兒這身子,耽誤不得啊!”
卓淩初蹙眉看向白開霽,“姨娘?葉家怎會有九黎族的姨娘?”
白開霽肯定道:“小時候童言無忌,葉秀仁偷偷告訴我的,葉大人到西南九黎州公差辦事,馬車曾不甚墜崖,後來被九黎族一女子相救,他將那女子偷偷帶回,納入葉府為妾,因此事不太光彩,外人很少知情。”
卓淩初追問:“那姨娘,有沒有生育一兒半女?”
白開霽不太肯定,“這我就不知道了,後來我就進宮成了舅舅你的伴讀,那時年紀也小,沒再關注葉家的事了。舅舅,你問這個作甚?”
赤絕替卓淩初回答:“九黎蠱術傳女不傳男。”
高凝心和白開霽齊齊驚呼,“葉秀仁是個女的?”
暮筠倒是很淡定,多看了卓淩初幾眼,對赤絕問道:“師父,你能看出我體內的是主蟲還是副蟲嗎?”
赤絕麵帶憂色,額心的皺紋深如溝壑,“不能,我也是最近才研究蠱毒之術,你體內的究竟是主蟲還是副蟲,我分不清,不過,那人要想對付你,不應該下主蟲吧?”
卓淩初問出心中疑惑,他牽起暮筠的手,柔聲問道:“筠兒,主蟲副蟲是何意?”
他隱約覺得筠兒似乎並沒有那麼懼怕體內蠱蟲,不知怎的,她一來到他的身邊,他惶然的心境就舒緩了大半。
暮筠慢條斯理道:“生死蠱的蠱術施展,需要兩個蠱蟲,傳說中了生死蠱的兩人同生共死,其實並非如此簡單。”
卓淩初在暮筠說話間,伺候她坐到了帳內主座。他怕暮筠嫌硬木椅硌得慌,順手將他那件石青刻絲灰鼠披風簡單折了折,墊到暮筠了身下。
安然落座,暮筠繼續道:“生死蠱的蠱蟲有主副之分,中了主蠱之人,無論身體經受了輕微損傷,還是承受著巨大痛楚,中了副蠱之人,都會感知得到,中主蠱之人一旦死去,中副蠱之人頃刻間亦會身亡。”
營帳內又傳來道道倒吸涼氣的聲音。
“但反過來呢,並非如此,主副蠱蟲雖然藕斷絲連,但中副蠱的人除非身體遭受極其痛苦的重創,中主蠱的人並不會輕易感知其身體遭受的痛苦,甚至中副蠱之人悲慘死去,中主蠱之人也隻會遭受中副蠱之人生前的痛苦而已。”
這一大段話說的,暮筠都覺得拗口,迎著赤絕讚許的眼神,以及其他人錯愕的神情,她簡單解釋道:“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主蠱死,副蠱亡,副蠱死,主蠱僅僅隻是遭受痛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