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得功臉上立刻露出疑惑之色,這樣不惜馬力的強行軍,遇敵之後還有馬力打仗?這是上趕著來給他送人頭嗎?
這時候,對麵忽然響起號炮聲。
隨即有一騎從陣中緩緩走出來,往這邊來。
等離得稍微近了些,才看清這人穿著蟒袍,戴著三山帽,竟然是個太監。
看到這人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黃得功兩側的部將及家丁紛紛挽弓搭箭,準備要一箭射死這個太監,黃得功急忙伸手製止。
等到離得再近一些,能看清那太監的長相,黃得功頓時之間就變了臉色。
黃得功曾經在京營當過副總兵,認識紫禁城的不少大太監,眼前這位更是化成灰他都能夠認出來——提督京營太監王承恩。
“王公公!”黃得功急忙翻身下馬長揖到地。
大明朝的文官自恃清高,不把太監放在眼裡,武將可不敢。
換成平時,王承恩未必會正眼瞧一眼黃得功,但是今時不同往日,眼下天下大亂,武將的地位事實上已經有了極大的提升。
“不敢當,靖安伯折煞咱家了。”
王承恩趕緊下馬回禮,卻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王公公小心!”黃得功趕緊上前一步攙扶住,“小心地滑。”
“這不是地滑。”王承恩搖頭道,“是急行軍一千八百多裡給累的,咱家這兩條腿,已經被磨得血肉模糊矣。”
“急行軍一千八百多裡?”
黃得功聞言神情一凝,怎麼回事?
王承恩卻又一擺手道“不說這個,靖安伯趕緊隨咱家去叩見聖上。”
“聖上?!”黃得功一下驚呼出聲,難以置信的瞪著王承恩大吼道,“王公公,你剛才說什麼?聖上?我沒聽錯吧?”
黃得功這一聲吼,前排將士也聽見。
“聖上?”前排將士頓時麵麵相覷,不敢相信。
“咱家還敢騙靖安伯不成。”王承恩擺擺手又道,“快請吧。”
當下黃得功將雙鐵鞭往馬鞍側一掛,便撇下王承恩向著前方的騎陣飛奔而來,一邊口中高喊著聖上。
大明朝得國最正,皇帝在士紳百姓心目中的地位無可動搖。
所以儘管擁立福王朱由崧監國也有黃得功的一份,但是當他得知皇帝還活著,便毫不猶豫的將朱由崧撇一邊。
有皇帝在,還要監國做甚?
“聖上?聖上!聖上安在?!”
黃得功一邊跑,一邊高聲喊叫。
列隊的蒙古騎兵逐次讓到兩側。
很快一個聲音從隊列深處響起“靖安伯,朕在這。”
伴隨著這聲音,一排文官緩緩讓到兩側,露出一個披棉甲的中年男子。
說中年男子其實並不恰當,崇禎今年不過三十三歲,但是由於常年操勞國事,兩鬢已經生出了白發,看上去也很憔悴。
半個月跑了一千八百多裡,能不憔悴嗎?
黃得功是見過崇禎皇帝的,也認得崇禎。
看著滿臉憔悴兩鬢斑白的皇帝,黃得功哇的哭出聲。
黃得功是真哭,哭得眼淚鼻涕都流下來,就像個無助的孩子。
跟高傑、劉澤清還有劉良佐他們不一樣,黃得功還是極為敬重君父的。
黃得功雖然沒怎麼讀過書,但對儒家孝道的推崇相比讀書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朱高遠被觸動情緒,竟然也跟著哭出聲,然後是太監跟著哭,再然後文官武將和幾個勳貴也跟著哭,最後一千夷丁也跟著抹起眼淚。
夷丁也被勾起情緒,想起被遺棄的妻兒,也是難過。
這一幕卻把對麵列陣的三萬明軍看懵掉,什麼情況?這啥啊?
好半晌,君臣一乾人才逐漸的收住眼淚,列陣的夷丁也慢慢止住悲聲。
“聖上。”黃得功哽咽著道,“從北京南下這一路上,您肯定受了不少的苦吧?臣之前沒能北上勤王,之後也沒能到半道上迎接聖駕,罪該萬死!”
“這一路確實辛苦,也好幾次險死還生。”朱高遠笑道。
“不過,都過去了,朕不是好好的到了儀真,見到愛卿了嗎?”
“對對,聖上所言極是。”黃得功連連點頭道,“隻要有聖上在,大明就還在,流賊就休想翻了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