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多爾袞是真的深刻的感受到國力不足的難處,但凡清朝有明朝一半的國力,不用一半國力,但凡有明朝兩三成的國力,他也就用不著為了十幾二十萬兵力以及幾十萬石的軍糧而發愁,翻手之間就把問題解決了。
沒見崇禎在徐州、邳州及夏鎮各屯兵五六萬人?
沒見崇禎隻是在淮安一府就募集了那麼多鄉勇?
沒見崇禎隻在山陽一個倉庫就囤糧五十多萬石?
清朝要有這人力以及物力,滅掉明朝和偽順那還不跟玩似的?
可惜呀,可惜了,如此龐大的人力以及物力卻是屬於明朝的,崇禎這個蠢貨皇帝,也真是暴殄天物,空有如此強大的人力物力卻不會使用。
見多爾袞遲遲下不了決心,洪承疇又道“主子,獅象搏兔皆用全力,何況是對南明這樣的一個中原王朝的滅國大戰?”
寧完我和範文程也附和道“主子,切忌分兵哪!去年十月兵分兩路、分彆攻伐南明及偽順的殷鑒可是不遠,難道主子這麼快就又忘記了嗎?”
多爾袞便越發的感到煩躁,但硬是忍住了沒有發火。
因為他知道衝人發火沒有任何用處,而隻會寒了人心。
能控製自己情緒的才是強者,隻有弱者才會被情緒控製。
多爾袞目光深沉的盯著輿圖,突然,多爾袞眼前一亮說“亨九,除了對徐州采取長期圍困之策略,是否還有速勝之策?”
“速勝?”洪承疇愕然說道,“主子,明軍雖然不堪野戰,但是守城還是沒問題,此前十王在徐州迭遭敗績,也是證明了這一點,所以不宜追求速勝,否則就算是拿下徐州,隻怕也會是慘勝,難免會影響到下一步的南征。”
多爾袞沉聲說道“除了強攻,就沒有彆的法子了嗎?”
洪承疇苦笑著說“奴才愚鈍,實在是想不出彆的更好的破城之策。”
“是真的想不出,還是想到了卻不願意說?”多爾袞直視著洪承疇的眼睛,又道,“本王就不相信,以亨九你的智謀竟會想不到水淹?”
“水淹?掘黃河?!”洪承疇頓時間臉色大變。
寧完我、範文程也是神情一凝,這個真沒想到。
“不錯,就是水淹之策!”多爾袞冷哼一聲說道,“閻應元在山陽又是火攻又是水淹,一仗就斬殺我大清近四千勇士及五千多包衣,那麼現在,本王就以其人之道還施彼身,同樣掘開黃河大堤,水淹徐州可也!”
“主子,此事萬萬不可。”洪承疇急道。
“不可?”多爾袞怒道,“還敢說不可,合著在亨九你的眼裡,漢人的命是命,我們八旗勇士的命就不是命,是吧?所以你寧可保全黃河兩岸的漢人百姓,也不惜犧牲我數萬八旗子弟,是吧?你就是這樣回報我對你的信任?”
“主子,事情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洪承疇急得跪下來,“奴才雖是漢人,卻是大清朝的臣子,更是主子您的一介家奴,所思所想皆是為了我大清哪,奴才並非是舍不得犧牲黃河兩岸的漢民百姓,而全是為了大清著想。”
“是嗎?”多爾袞說道,“不肯水淹徐州,反倒是為了大清著想?”
“是的,不掘黃河大堤,正是為了我大清。”洪承疇點點頭又道,“主子您隻知道黃河河道高過地麵,隻要掘開大堤,傾瀉而下的河水便足以淹沒徐州全城,至於環繞在徐州城外的幾百個銃台就更加不在話下……”
“就是這個。”多爾袞道,“黃河一旦決堤,徐州乃至下遊州府頃刻間化為澤國,明軍花了大量人力物力在黃淮沿線修築的數千個銃台頃刻就會被浸入水底,如此一來,崇禎精心打造的黃淮防線也就不複存在了。”
說到這一頓,多爾袞又道“等到洪水退去,我大清兵再行出兵,不費吹灰之力便可輕鬆突破黃淮防線,打到長江邊!此等戰法,豈非好過花費大量的人力以及物力,在徐州跟明軍僵持數年之久?”
聽到這,寧完我和範文程也連連點頭。
因為他們覺得多爾袞說的在理,水淹徐州確實勝過在徐州拚消耗。
洪承疇卻歎息一聲,搖頭說道“主子隻知其一,卻不知其二,掘開黃河大堤其實是把雙刃劍,一著不慎非但傷不到明軍,反而傷害大清哪!”
“你這話什麼意思?”多爾袞皺眉道,“怎麼反而會傷害到大清?”
洪承疇道“黃河自古以來為養民之河,同時也是一條害民之河,其三年兩決口,百年一改道,沿河百姓當真是苦不堪言。”
“然自萬曆間潘季馴治河以來,黃河之河道便被固定在了開封、考城、商丘、碭山、徐州及宿遷一線,期間雖然偶爾會有決堤潰壩,但是已有近百年未曾出現大的改道,因而河床也是越來越高,已然遠遠高過地麵。”
說此一頓,洪承疇又加重語氣接著說道“但是除了河床高過地麵外,黃河兩岸的堤壩還有一個特點,這個才是最致命的。”
“哦是嗎?”多爾袞冷笑一聲說。
“那本王倒是要洗耳恭聽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