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士子下意識的開罵,但是隻罵了半句便硬生生的收住。
因為他已經認出來那十幾個家丁是魏國公府的,背上那個徐字很醒目,魏國公府可不是他能夠招惹的,畢竟他可不是勤王士子。
勤王士子可以隨意拿捏包括魏國公在內的勳貴。
但他這個前東林黨魁的兒子卻不行,他現在幾乎已經變成了過街老鼠,甚至連昔日的老相好也翻了臉。
想到這裡,陳貞慧就長歎了一口氣。
這段時間,東林黨在江南士林以及百姓心目中的風評已經徹底被顛覆,從之前的忠臣賢良變成隻會栽贓陷害、弑君篡逆的奸佞。
幾乎所有的東林黨人都在皇明時報上刊登聲明,與東林黨劃清了界線。
陳貞慧為了自保,也想在皇明時報上刊登聲明,為此甚至不惜花些錢,很遺憾的是他連報社的大門都進不去。
於是陳貞慧就想到了自己的老相好。
這位老相好雖然年齡稍微大了那麼些,但也曾經是名噪一時的豔妓,而且正是徐娘半老時,風情最盛,若是她肯出麵色誘,皇明時報的總編撰汪偉是扛不住的。
……
回頭再說徐弘基。
徐弘基一路疾行,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獅子山上的閱江樓。
這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隻見閱江樓地基上已經插了數百支鬆明火把,將整個閱江樓地基照得亮如白晝。
火光中,有上百個小太監正在忙碌。
有一隊小太監分著布列碗快及酒樽,還有一隊正在放酒壇,是那種大酒壇,一壇就能夠裝下一石酒。
還有小太監在布菜,居然還是熱的。
啥意思?聖上還真要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宴請他們這些勳貴?
一邊在心下腹誹,徐弘基一邊快步來到崇禎跟前然後大禮參拜“臣徐弘基叩見聖上,聖上萬福金安。”
“平身吧。”崇禎一揮手,又笑道,“魏國公來得挺快啊,嗬嗬。”
“呃……”徐弘基便不知道該怎麼接話,關鍵是猜不透聖上心思。
按理來說,他參與了栽贓陷害馬鳴騄及詹仰之一桉,聖上應該生氣。
可是看聖上現在這個樣子,好像並沒有生氣,反正他是看不太明白了。
“來,朕與魏國公引薦一下。”崇禎示意鄭芝龍與那些邊鎮武將近前來,逐一介紹給徐弘基相見,鄭芝龍還有那些武將對徐弘基倒也客氣。
徐弘基心下便越發的茫然了,聖上到底要鬨哪樣啊?
不光徐弘基心裡有這個疑問,陸續到來的保國公朱國弼、靈壁侯湯國祚、懷遠侯常延齡、安遠侯柳昌祚、鎮遠侯顧鳴郊、誠意伯劉孔昭、東寧伯焦夢熊、南和伯方一元及成安伯郭祚永等人也是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順便說一句,這些勳貴都有在京營中任職。
徐弘基調動京營參與栽贓陷害馬鳴騄及詹仰之一桉,他們也很難撇清。
說白了,如果高弘圖、左光先他們得了手,市易所及大明皇家銀號的利益中肯定也有這些勳貴一分,所以崇禎就不可能輕易放過他們。
在一眾勳貴的忐忑不安中,這場特殊的夜宴開始了。
“眾卿,且聽朕一言。”崇禎端著酒樽站起身說道,“當年太祖高皇帝宴請開國功臣,曾經說過一句,金樽共汝飲,白刃不相饒!”
開始了!徐弘基等勳貴聞言頓時心頭一緊。
冷笑一聲,崇禎又說道“太祖高皇帝的意思已經是說得很直白,如果你們這些開國功臣肯安分守己,就可以世世代代享受榮華富貴,爾等之血脈傳承也可與大明之國祚同壽,隻要大明朝還在,你們的爵位就在……”
“但是誰若是敢有不臣之心,或為非作歹。”
“那麼等著你們的隻有白刃,褫奪爵位甚至於夷族!”
說此一頓,崇禎又冷然說道“被太祖高皇帝禠奪爵位並夷族的勳貴,可著實不少,你們覺得太祖高皇帝這麼做,妥否?”
整個閱江樓一片死寂,隻有江風呼呼吹過。
太祖高皇帝這麼做妥否?那必須是妥,誰敢說不妥?
好半晌後,徐弘基終於說道“回聖上,臣以為太祖高皇帝此舉甚妥,似李善長、藍玉及胡惟庸等輩,屬實是死有餘辜。”
“臣等附議。”朱國弼等也是紛紛附和。
“嗬,甚妥?這話可是你們自己說的啊。”崇禎冷笑。
徐弘基、朱國弼、常延齡等勳貴聞言心下便咯頓一聲,壞了。
頓了頓,崇禎又說道“如果錦衣衛和應天巡撫沒弄錯的話,當初在丹徒附近江麵襲擊詹家船隊的那夥海寇,是操江鎮協同京營從金山岱公島抓回來的,沒錯吧?之後這夥海寇也一直被關在京營大牢,那麼問題來了,究竟是誰放他們去的丹徒?”
“聖上,臣有罪。”徐弘基趕緊避席跪地,“臣禦下不嚴,有失察之罪。”
“嗬嗬,失察罪。”崇禎冷笑一聲,又道,“也就是說,此事與魏國公你沒關係,隻是你手下的那個郭什麼寬?”
徐弘基慌忙說道“郭從寬,京營參將郭從寬,就是此人擅自放走海寇,又與鬆江遊擊杜宏域同為東林爪牙,臣對此屬實不知。”
“臣等也不知情。”朱國弼等也紛紛避席跪地。
劉孔昭也想推脫,可是最終卻還是沒敢站起身。
因為徐弘基他們沒被抓現行,可他劉孔昭卻被抓了現行。
當時在操江提督署的行轅裡,要不是聖上趕到,金鉉都已經被他給殺掉,這個罪責是無論如何也推卸不掉的。
崇禎目光落在劉孔昭的身上,笑問道“誠意伯,魏國公、保國公還有靈壁侯他們都說自己不知情,你難道就不想為自己開脫嗎?”
“咣當。”劉孔昭手中的酒樽突然落在石階之上。
“聖上,臣有罪,臣罪該萬死。”劉孔昭翻身趴倒在地上。
“罪臣不該聽信東林黨的辜惑,欺君罔上,栽贓陷害馬大人及詹家。”
“好,總算還有個敢做敢當的。”崇禎冷笑一聲,又說道,“肯承認自己欺君罔上,栽贓陷害就好,總比那些敢做卻又沒膽子承認的慫包強些。”
聽到這,鄭芝龍、黃得功等的目光便刷的看過來。
徐弘基、朱國弼等勳貴真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