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似有些意動,因為顧君恩說的道理明顯是對的。
“胡說。”宋獻策當即反駁道,“我大順如今兵精糧足,兼有駱駝回旋炮之犀利,縱然是崇禎率百萬大軍來犯,又何懼之有?更犯不著與建奴為伍。”
“再說我大順與南明之爭乃兄弟之爭,而我大順與建奴之爭卻是衣冠之爭,更是儒家宗廟之爭,何況建奴與我大順還有奪國之恨!當年若非吳三桂引建奴入關,我大順又何至於丟掉北京以及山西北直?又何至於淪落至此?”
李自成獨目中便流露出刻骨的仇恨之色。
是啊,當初要不是有建奴入關,何至於此?
顧君恩皺眉說道“聖上,此一時也彼一時也,我大順不能隻糾結於過往,而應該勇於放下成見,趁此時與建奴化敵為友,聯兵共抗南明!”
宋獻策和顧君恩兩人爭執不下,李自成便也有些無所適從。
不得已,李自成目光轉向李岩,詢問道“左軍師為何一語不發?”
“聖上。”李岩拱手一揖,又道,“南明興兵北伐,意欲與建奴決勝於北直,此乃是我大順居中取事,定鼎天下之天賜良機也!”
“咦嗯?”宋獻策和顧君恩都是神情訝然。
很顯然,兩人都沒有想到李岩竟會這麼說。
李自成眼神一亮,問道“怎麼個居中取事?”
李岩侃侃而談道“其一,大軍師說的沒錯,我大順與南明之爭乃兄弟之爭,而我大順與建奴之爭則是衣冠之爭,儒家宗廟之爭,所以與建奴聯手共抗南明是不允許的,如此倒行逆施隻會使我大順失儘民心士心。”
“正是此理。”宋獻策深以為然。
“什麼民心士心,皆是虛妄之語。”顧君恩哂然道,“待到刀斧加頸時,我就不信江南還有幾個刁民、幾個士子敢不跪地乞降。”
李岩沒有與顧君恩分辯,又接著說道“其二,右軍師方才說的也對,方今天下四分,張獻忠已是苛延殘喘,南明則是一家獨大,若是沒有外力介入,建奴必敗,建奴若是為南明所滅,憑我大順一家,則絕非南明之對手。”
聽到這,顧君恩頓時神情一動,他已經猜到李岩的用意了。
欽佩之餘,顧君恩又有些嫉妒,為什麼李岩能夠想到而他竟然想不到?為什麼李岩能擁有如此之遠見?
宋獻策卻仍不知道李岩的用意。
所以宋獻策有些不高興,心說賢弟你怎麼回事?
不幫為兄說話也就罷了,怎麼還幫顧君恩張目?
李自成眉頭微蹙又問道“直說怎麼個居中取事?”
“驅虎吞狼!”李岩肅然道,“驅趕南明這頭猛虎,吞了建奴這頭惡狼!”
“驅虎吞狼?”宋獻策轉嗔為喜,“不還是隔岸觀火,坐收漁翁之利麼?”
“是的,其實還是隔岸觀火,坐收漁翁之利。”李岩笑笑,又接著說道,“不過,單憑建奴這一頭狼,恐怕是拚不過南明這頭出匣的猛虎。”
“什麼意思?”李自成和宋獻策卻是一臉懵逼。
直到李岩說出後麵的話,李自成兩人才恍然大悟。
宋獻策驚歎之餘又有些懷疑“左軍師,這能成嗎?”
李岩笑了笑,接著說道“不管成與不成,試試總無妨。”
“此話在理,總得試試。”李自成拍板道,“就這麼著。”
當下李自成便按著李岩的意思開始緊鑼密鼓的準備。
……
在南京,國子監彝倫堂。
第一場兵棋推演已經決出勝負。
鄭森的“左路大軍”在大同附近遭到建奴、偽順大軍及蒙古騎兵的三路重兵合圍,苦戰數月後慘遭全殲,北伐失敗。
陳子龍笑著對鄭森說道“大木兄,你敗了。”
“不對,人中兄你耍賴。”鄭森道,“偽順與建奴有奪國之恨,且與我大明同為漢祚,又怎麼可能反過來幫助建奴呢?”
陳子龍搖搖頭說道“聖上曾經說過一句話,我以為很有道理。”
頓了頓,接著說道“這句話便是,國與國之間從來隻有利益,同為漢祚又能如何?一旦涉及國家之爭,縱然親兄弟也靠不住。”
“人中兄此話在理。”不少士子紛紛附和道。
“古往今來,引狼入室的先例難道還少了嗎?”
“前有兒皇帝石敬瑭,今有吳三桂,還不足以警醒嗎?”
鄭森頓時間無言以對,假定偽順不會倒向建奴確實有些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