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就道“爺也說是我在爺麵前說了,爺也不是四嫂,就彆在四哥跟前再說這些了。”
九阿哥的話,被他自己的道理給堵住了。
他橫了舒舒一眼,道“哼,好像爺傻子似的,親疏有彆的道理爺還不懂?是你將人想太好了,以為德妃母的偏心是娘娘那樣式的偏心,卻不曉得還有那種視兒女為仇人的父母……”
他見識的就多了,不單是刑部死刑犯卷宗裡的,也記得佟國綱生前要殺親子之事。
如果德妃的偏心,就跟自己娘娘似的,是那種三瓜兩棗孰輕孰重的偏心,那他才不會閒著沒事兒,摻和永和宮母子之間的事。
“四哥都專門謝爺了,今兒幸好爺管閒事,想在前頭,否則四哥指定掉坑了,要幫十四擦屁股不說,還要多個‘不孝不友’的罪名……”
說到這裡,他生出幾分同情來,道“這樣狠心的親娘外頭也少見,四哥的運氣才是不好,但凡不是佟額涅養子,是從佟額涅肚子裡出來的,也就不用這樣為難了……”
舒舒不置可否。
真要四阿哥是佟皇後所出,那就是第二個十阿哥罷了,不會給他施展才乾的機會。
為了朝廷跟皇家穩定,康熙隻會壓著四阿哥。
四阿哥有生母在,比不得太子跟十阿哥,也比不得大阿哥這個長子,論起來身份跟五阿哥差不多,就沒有那樣惹眼了。
九阿哥說完,想起了大前年舒舒說的那些話。
他的行事,不僅代表他自己,還會牽連妻兒,也會牽連生母跟兄弟。
他歎了口氣,對舒舒道“十四那裡,估計汗阿瑪還是會管教的,到底是疼了多年的幼子,往後咱們麵上也虛應著吧,咱們看著他跟四哥是分開的,可在外人眼中,他們卻是一體的……”
四貝勒府,正房。
亦是夫妻對坐,炕桌上擺了飯菜。
四阿哥叫人上了酒,上的不是燒酒,而是不容易醉人的甜酒,裡麵放的不是桂花,而是枸杞,看著紅紅白白的,顏色很好看。
四福晉跟他做了十來年夫妻,頭一次見他如此複雜的情緒,似是很歡喜,又好像很低沉;似的是鬆弛,又好像精神繃緊了。
看著略矛盾,有些古怪。
隻是四福晉曉得四阿哥的彆扭性子,越是追問,怕越是蚌殼似的,不愛吱聲。
相反要是當沒有察覺,不聞不問的,四阿哥自己就要憋不住了。
人前他話不多,人後是話癆性子。
真要說起來,二十四歲的四阿哥依舊是喜怒無常的性子,隻是都壓在規矩下來,人前穩重淡定罷了。
果然,等到枸杞米酒喝了半碗,桌子上一盤麻醬蘿卜皮也下去半盤,四福晉還不問,四阿哥就憋不住了。
“今兒是好日子,爺很歡喜……”四阿哥挑著嘴角道。
“哦,怎麼了?”
四福晉很捧場。
不過,她心裡忍不住嘀咕。
這是歡喜?
真想要拿鏡子讓四阿哥瞧瞧。
眼圈都紅了,說話都帶了顫音。
四阿哥點頭,很是豪邁地將手中半碗甜酒釀都喝了,又給自己盛了半碗。
沒錯,這個不是用酒壺裝的,而是用海碗裝的,加熱過的酒釀,裡麵還打了雞蛋花,吃著不像酒水,都像是甜粥。
他看著四福晉道“爺從小由汗阿瑪教導,行事也樂意效仿汗阿瑪……”
四福晉點頭,柔聲道“子肖父,都是如此,弘暉心中,最敬佩的也是爺,平日裡走路也好,說話也好,也愛學爺。”
四阿哥搖頭道“那不一樣,不是學這個……”
汗阿瑪父母親緣薄,對外家就極好,對兄弟也愛護,等有了兒子,更是儘心儘力地想要做好阿瑪。
四阿哥之前也隨他行事。
就算生母待他不親近,他心裡確實也更重已故的養母一些,可是想的也是孝順。
不是給旁人看的,是他心裡苛求了,想要生母有朝一日能夠看到他的孝順跟用心,能夠看到他是個出色的兒子。
今日,他想開了!
有些人就是糊塗人,掰扯不明白的。
非要跟那樣的人計較置氣,自己都跟著愚蠢了。
他心中對生母認可的渴盼,成了對生母品性的挑剔。
跟額涅相比,生母就是個尋常愚婦罷了。
不公正,沒有慈心,目光短淺,護短,沒有自知之明。
連帶著十四阿哥,被這個生母寵溺的,也成了沒有擔當、行事小氣的皇子。
小孩子時不顯,大了顯出來,就有些拿不出手。
哼,自詡文武雙全,就是虛有傲氣,沒有傲骨的熊孩子罷了。
彆說是跟十三阿哥相比,就是跟素來安靜的十二阿哥相比,十四阿哥也比不上了。
他得多告誡自己,行事彆隨了生母,這樣自私糊塗。
四阿哥覺得今天自己有些超脫,成了一個旁觀者。
四福晉看著他一碗一碗的喝酒釀,忍不住望向四阿哥的腰帶。
這大半海碗都喝進去了,肚子不撐麼?
要知道,這大海碗可不少裝,像個小盆似的。
四阿哥的臉上泛紅,露出一份“世人皆醉我獨醒”的姿態,臉上是平日裡沒有的睥睨。
四福晉嘴角抽了抽。
好麼,這位爺又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