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用車很輕易地過了卡子。他聽得開車的對檢查人員說天亮前我們還要送一車豬過來,到時請你們喝酒呀。
喝什麼酒?一個人說現在喝酒就得下崗。你走吧。
看來縣城小有小的好處,什麼人都起碼有個點頭熟。
車子出了城,黃娟喊停車,把齊天劍從臭籠子底下扒了出來。齊天劍拒絕到駕駛室去坐,他披著床單坐在車廂板上,像一個可憐的俘虜兵,把身上的豬屎氣撒滿了美麗的夜空……
車子在鄉村公路上又顛了一個小時,來到了一處山腳下。黃娟拉著他下了車。
我們要走山路了。她對他說你不會怕吧?
齊天劍搖搖頭,望著夜色下莽莽群山那黑呼呼的輪廓,那裡幽深可怖,還有謎宮一樣的熱帶雨林,他真想不通是什麼給了這個趆南姑娘這麼大的膽識,穿趆這一片黑夜裡的群山。
在山路上,黃娟對他說以前,很多趆南人都是走小路翻山過境的,邊防軍巡邏巡不到這裡。
齊天劍發現她走這種荒無人煙的山路很內行,她帶著一個小手電筒,路實在走不下去了,才閃一下,這一閃她就能讓她順利地走出很遠……
他們翻過一個小山梁走進山窩裡,這裡的草高過腰間,雜樹叢生,不時褲子被棘刺掛住,一會上麵又被樹條打了臉。黃娟在前麵用一根竹竿使勁地打開草叢給他引路。
這裡蛇很多的,不這樣打著會挨咬的。她對他說。
你不怕蛇嗎?齊天劍問它們不會隻咬男人吧?
不怕。她說碰到還好了,抓回去煲湯。
她的口吻聽起來像茹毛飲血的食人族,讓他不由打了個冷戰。
你怎麼會熟悉這麼難走的山路?
我叔叔帶我走的。黃娟說他是個老走私的。很多違禁的東西一定要這樣才能過來的。
像哪些東西?
黃貨、白貨、還有美女和狗貨……
齊天劍停住了步子這都是什麼?我聽不懂。
這時他們來到了一個山口。兩人各找了一塊大石頭坐下來。
你當然不懂了。黃娟內行地指教他說黃貨是金子,白貨是銀子。美女就是冰d,狗貨是槍——
你也做槍的生意嗎?齊天劍一下來了興趣,他的冒險有了收獲。
我不做。黃娟說不過我叔叔做這個,他說他有病活不了幾年了,他想給家裡蓋一幢房子。他什麼都敢乾。我還幫他們送過貨呢。
齊天劍突然心裡有一種深深的惋惜,多有情義有膽識的姑娘,可惜走上了邪路……
當他們翻過最高的那座山梁時,天邊已經泛起了一片銀白。齊天劍在山頂看到了一邊刻著中國兩個大紅漆字的界碑。
現在我們連邊防軍也不用怕了。黃娟指著界碑旁邊一條綿延在山頂上,隻有幾十公分深的土溝說這條就是國界,邊防軍來了,我們跳到溝那邊就沒事,你就是罵他們他們也不敢過來……
淡淡的晨光裡,她的笑容頑皮而詭譎……
而齊天劍卻感到哭笑不得……
齊天劍抬腳跨過了那道淺溝,這真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兩隻腳可以一腳一個國家。他還從來沒有這種體驗。
趆南這邊的山勢略平緩一些,他們的腳步也輕鬆了很多。遠遠的,齊天劍看見山腳下一片紅磚黃瓦的小樓,有幾縷炊煙淡淡地飄了起來……
黃娟指著村落對他說下麵就到了。我們坐一下吧。
這時天比較亮了,齊天劍發覺她全身的衣服全被汗濕透了,她穿著一件灰綠色的,趆南女人最愛的那種圓襟立領緊身上衣,和一條黑色的大褲筒裙褲。被汗濕的上衣緊緊貼在身上,把她的身材凹凸有致、繪聲繪色地展現出來。她像一條泥鰍一樣,滾圓豐腴但不顯肥胖,有一種頑強的活力……
齊天劍想起七九年自衛反擊戰以後,許多關於那些剽悍趆南女兵的故事。現在他有充分的理由信了。
她從路邊摘下一柄蕉芋的大葉子先遞給他,然後又摘了一頁小點的。她悄悄看了他一眼,那眼裡竟是晨光般清亮的溫柔。她扇著風,微微上撅的小巧的鼻頭一動一動地呼吸著,她高挺的胸部最先染上了山頂第一抹晨曦……
齊天劍的心裡也像剛穿過的黑夜迎來了黎明一樣,有點喜歡上她來了。
我給你找點解渴的果子吃。一會她跳起來跑到旁邊的樹林去了。
齊天劍有點累了,眼皮也有點重。他把身體踡伏在一塊大石上,頭枕著手臂閉上了眼睛……
一會,草叢中有悉悉嗦嗦的聲音傳來,他沒有理會,他以為是黃娟摘果子回來了。但當兩聲拉槍栓上子彈的哢嚓聲響起時,他知道不對頭,他一翻身從石頭上爬起來,但馬上被槍托狠狠地又打倒了。
他眼前是兩個戴著綠色布盔,身著迷彩服,凹鼻窪眼的趆南男人。他們手裡的兩支上了刺刀的ak47式半自動步槍齊齊地對準了他的胸膛……
他有些不知所措了。這時,他聽到黃娟從不遠處傳來一聲銳利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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