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中興!
第二天,朱載坖受到封賞的消息不脛而走,偌大的京師如同春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在少師、太子太傅、武英殿大學士嚴嵩府內,一位麵容清臒、長髯飄逸的老者和一個五短身材的獨眼龍相對而坐,獨眼龍激動的說道“今上禦極已三十二載,本朝亦無出其右者,父親也要早做打算,切不可做楊新都第二!”
清臒老者淡淡的抬了下眼,緩緩的說道“此天家之事外臣豈敢多言,陛下英察之主,莫多事。”
獨眼龍站起來,大聲說道“陛下三十年來所為者何也?不過大禮議,陛下最重禮儀,莊敬太子去後,裕王居長,陛下既無元子,嗣君非裕王而何?父親還在猶豫什麼,父親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兒子想想,父親不做徐華亭可要做了!”
老子睜開眼,用與年紀不符的銳利眼神盯著獨眼龍,說道“嚴世藩,我是陛下的武英殿大學士,你的心思瞞得過陛下、瞞得過陸炳嗎?裕王也好、景王也罷,都在陛下一念之間,至於裕王之事,在裕王大婚之時,為父會上疏陛下,以國本問之,你少多事,至於徐華亭他不會多事的!”說罷起身去書房,獨眼龍也跺了跺腳,拂袖而去。
與此同時,東閣大學士徐階府上,瘦小蓄著山羊胡的徐階和自己的得意弟子張居正正在手談,儒雅英俊的張居正此時卻顯得有些急躁,一臉急切的望著自己的恩師,但是徐階絲毫不帶煙火氣的喝茶、下棋,一局手談結束。徐階淨手,仆人撤去棋盤,為師徒送上熱茶,徐階微笑著說“叔大今日可是有口福了,杭州的雨前龍井,不可多得啊!”
張居正忙道“老師,事急矣!仲芳(楊繼盛字)已被下詔獄了,陸炳可是心狠手辣,老師請救仲芳一命!”
徐階說道“叔大,鎮靜,每逢大事有靜氣,仲芳下獄不是老師不肯救,而是不能救。”
張居正急道“老師,您是東閣大學士、禮部尚書,入閣預機務,仲芳彈劾嚴分宜,天下皆以老師教之,老師不發一言以救仲芳,何以對天下?”
徐階看了看自己這個得意門生,大有自己當年彈劾張驄的風骨,徐階說道“叔大,仲芳為何下獄?張居正說不就是因為彈劾嚴分宜?”
徐階笑道“彈劾嚴分宜,陸炳是嚴分宜一黨嗎?嚴分宜什麼時候能指使錦衣親軍了。”
張居正愣住“請老師明示!”
徐階拿出楊繼盛的奏疏抄本,指出了這句話,或召二王,令麵陳嵩惡。徐階這才嚴肅的對張居正說“叔大,抓人、庭杖的是錦衣親軍,是陸炳,嚴分宜可指使不動陸炳,隻有陛下才行。你知道仲芳為什麼惹得龍顏大怒嗎?”
張居正這才恍然大悟說道“因為陛下看到了仲芳奏疏上關於二王的說法,認為仲芳與裕王、景王有聯係,才大怒將仲芳下獄的。那老師,陛下分明是要重處仲芳,誰能救仲芳,難道去求黃錦?”
徐階笑道“黃錦敢違逆上意嗎?叔大,解鈴還須係鈴人,事情既然因裕王景王而起,也隻有裕王、景王能救仲芳。聽說今日裕王對答極稱上意,高肅卿倒是有個好學生。”
張居正一頭霧水,裕王之學與楊繼盛有什麼關係,徐階問道“當今是如何之主?”
張居正想了一會,說道“陛下以藩王繼統,儘罷武宗之政,興大禮議罷鎮守中官,敏而有斷,非常人也。”
徐階喝了口茶,笑道“陛下英察之主也,本朝諸廟除太祖皇帝與當今,禦極均不滿三十載,仲芳犯了大忌啊!”
張居正問道“老師以為裕王景王何如?”
徐階笑道叔大以為何如?張居正看了看徐階說道“陛下既無元子,裕王居長,然景王母靖妃頗受寵,上意如何未可知。”
徐階聽罷,居然哈哈大笑,說道“叔大在翰苑倒是聽了不少故事嘛。”
張居正說“不才愚見,請老師指教。”
徐階收斂笑容問道“叔大,陛下最大功業為何?”
張居正答道“儘罷武宗荒嬉之政。”
徐階搖搖頭說“那是實錄裡的功業,對陛下而言,此生最大功業就是大禮議,陛下守禮儘孝,大禮議就是陛下的孝道,就是陛下的禮儀,所以叔大說上意未可知,但是陛下的禮叔大不知道嗎?陛下的禮就是上意,任何東西都大不過陛下的禮。叔大明白了嗎?”
張居正恍然大悟跪伏在徐階麵前說道“恩師一言如醍醐灌頂,弟子謹受教。”
徐階撚須笑道“以叔大之聰慧,早晚必能明白,裕王、景王隻不過是怕莊敬太子故事耳,誰要是做此想,就是觸陛下逆鱗,叔大,陛下是英察之主,你要明白。”
張居正點了點頭問道“那仲芳怎麼辦?”徐階長歎一聲說道“恐怕仲芳要吃些苦頭了,詔獄之中除陸炳外,誰有辦法。張居正也隻能長歎一聲。”
第二天,武英殿大學士、內閣首輔嚴嵩上疏謝罪,嘉靖遣司禮監黃錦慰留,嵩上疏辭謝。同日,嘉靖正式公布楊繼盛的罪名因謫官懷怨,摭拾浮言恣肆瀆奏,且本內引二王為詞,意果何謂。令錦衣衛執送鎮撫司拷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