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中興!
汪道昆忘情的拍曲,半晌之後,汪道昆才抬起頭,有些詫異的看了朱載坖半天,他實在不敢相信,裕王竟有這般功力,套曲度曲可並不簡單,既要精通音律,更要富於文采,這樣的人可不多見,裕王不過一個弱冠的皇子,又從未聽說過裕王精通此道,今日裡拿出來的這折戲,可不是一般人能弄出來的。
汪道昆想了想,禁中豢養的伶工,其才情技藝,恐怕遠勝家班,其中有善於度曲的,也是正常,裕王再怎麼說也是從小接受了大明最好的教育,再加上這些高人指點,幫裕王修改潤色,肯定弄出來的東西不會差。
朱載坖不知道汪道昆內心有這麼多戲,自己隻是普普通通當個文抄公罷了,隻不過對長生殿比較熟悉,自己也頗為喜歡長生殿,故而來選了這本戲。
汪道昆說道“殿下,下官觀之,這應當是全本戲中的一折吧?”
朱載坖笑笑說道“汪司馬(職方司郎中彆稱小司馬)說的是,孤想弄一套全本長生殿,怎奈才識低微,又久聞汪司馬乃是此中高手,想請汪司馬助孤,不知可否?”
汪道昆笑著說道“殿下有此雅興,下官敢不從命。”
朱載坖本想繼續和汪道昆討論一下昆曲,沒想到唐順之竟然登門,如今唐順之可是外放應天巡撫的肥缺,肩負重任,本應該馬上出京赴任的,為何突然來到裕王府,這事情有些意思了。
汪道昆也是和唐順之熟識之人,本來唐順之就是上一任兵部職方司郎中,正是唐順之外放,才使得汪道昆從職方司員外郎署郎中事,唐順之來訪,朱載坖當然很高興,立馬請他進來,並對汪道昆說道“汪司馬也一起吧!”
唐順之進來行禮後,發現汪道昆也在,笑著問道“伯玉也在嗎?”
汪道昆笑著說道“荊川公怎麼也到裕王這裡來了。”
唐順之笑著說道“你伯玉兄來得,我就來不得嗎?”
汪道昆說道“下官與裕王殿下,是討論雜劇曲子的,荊川公如今巡撫應天,倭寇襲擾應天,軍情急如星火,荊川公不趕去上任,留在此處作何啊?”
幸虧汪道昆和唐順之相交匪淺,兩人之間的友誼極其深厚,才能開的起如此的玩笑,朱載坖也笑著問道“荊川公今日怎麼到孤這裡來了?”
唐順之說道“下官聽說裕王殿下對倭寇頗有見地,此次還向陛下推薦了戚繼光出任蘇鬆總兵,更是向陛下獻策調九邊精騎南下入援,下官想裕王殿下對於倭寇想必是有所了解的,故而冒昧請見,還望殿下見諒。”
朱載坖笑著說道“都是為國事,談不上什麼見諒的。荊川公既巡撫應天,對於南直隸防務及駐軍有何看法?”
作為作過兵部職方司郎中的唐順之,對於全國的駐軍和衛所都是了如指掌的,說道這事,唐順之、汪道昆都是神色一黯,唐順之說道“東南衛所糜爛,行伍敗壞,南京京營恐也早不堪用,況南京乃國家留都,太祖陵寢之所在,本應嚴加防守,而今武備廢弛,豈是須臾就可以振作的。”
說到此處,汪道昆也是長歎一聲,東南軍旅之敗壞,他們久在兵部,豈能不知。朱載坖接著問道“那以荊川公之見,倭寇真的如外間所言,武藝精熟,銳不可當嗎?”
朱載坖可知道,唐順之不是什麼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那可真是有德之人,唐順之曾向河南槍術名家楊鬆學習槍法,頗有勇力。
後來還曾留下擲筆斃倭的傳聞,據說唐順之在掃蕩倭寇的戰鬥中屢次獲勝,又頗有武藝,深受倭寇首領的忌憚。於是重金聘請刺客謀殺唐順之,一天深夜,唐順之正秉燭揮毫,忽覺桌前燭光一閃,隻見一個手執利刀的人已站在眼前了。“唐順之,今天就是來取你的性命!”“既然這樣,好吧,能否容我把這張字寫完再就教你呢?”
刺客同意了,唐順之神色自若,提著鬥筆揮毫如飛,正當刺客入神時,唐順之筆往刺客喉間擲去。刺客往後便倒,利刀墜落在地,原來唐順之把渾身的力氣運到這筆尖上,一擲有千鈞之力,刺客當場斃命。唐順之從容地招呼家人,把刺客抬到後園空地上埋了。
唐順之聽聞朱載坖此言,哈哈一笑說道“倭寇之中的部分真倭,確實武藝不錯,不過要說什麼倭寇武藝純孰,那就是無稽之談了。據下官看,倭寇甲胄不全,所恃者惟倭刀大槍爾,然倭寇鐵甲都不曾裝備,隻不過是官軍武藝不熟,陣法不精,軍器偷工減料,全無鬥誌,禦敵先潰,不敢與倭賊短兵相接罷了!”
朱載坖拊掌讚歎,唐順之這話算是說到朱載坖心頭了,他才不相信比狗高不了多少的倭寇什麼武藝純熟,悍勇絕倫,還不是東南的明軍太廢物,這會的日本人,連明軍中下等戰馬的肩高都達不到,武大郎拉過去都能算巨人,不過仗著一股見過血的悍勇罷了。
要不然戚繼光訓練的戚家軍,揍他們的時候怎麼全不費力,台州之戰中,戚繼光統帥三千浙兵,在台州九戰九捷,殲敵四千餘,浙兵幾乎毫無損失,橫嶼之戰中,六千浙兵,轉戰千裡,蕩平橫嶼、牛田、林墩的大倭巢,自身傷亡不到一百。
朱載坖說道“而今東南糜爛,衛所之兵已不堪用。孤聞戚繼光善於練兵,是難得的將才,國家多事,正是用武之時,一麵從衛所之中揀選武藝上佳的充為校尉,一麵征募民間敢戰之士,嚴加訓練,授以全權,可以製寇!孤聞溫州府義烏縣,民風剽悍,多礦工,竊以為從中選取精壯,編為行伍,足以製倭。”
唐順之有些不相信的看著朱載坖,裕王連京師都沒有出過,怎麼會知道千裡之外的溫州府義烏縣民風剽悍呢?
朱載坖不得已又把自己嶽父拉出來頂缸,說道“裕王妃出身臨淮侯家,又在錦衣親軍中任官,曾路過義烏,回來後與孤閒聊時說起義烏民風剽悍,至今記憶猶新。”
對於朱載坖的這個理由,唐順之覺得也算說得過去了,隻是汪道昆眨眨眼睛,好像在思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