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自己老爹點頭了,張雲軒就知道這了哥倆已經討論過這件事了,現在高田讓自己說,無非就是再確認一下,那就說說吧。
“高田舅舅,我也覺得你應該儘快回趟日本,把家眷接到中國來”,張雲軒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認真的說道,
“從去年年底,日本海軍偷襲珍珠港之後,日本戰敗已經是定局了,無非就是時間長短的事情,而且從四月份開始,已經有美國的飛機對日本本土進行轟炸了,雖然規模並不大,但這也預示著日本本土並不是完全安全的地方了,美國人的轟炸機完全有能力實現跨海作戰,大規模的轟炸即將開始”。
“你對日本沒有信心?”高田詫異的問道。
張雲軒並沒有回答,而是簡單的搖了搖頭。
肖婉一看兩個人的對話,自己完全插不上嘴,便去廚房幫著劉嫂做飯去了。
屋子裡陷入了詭異的寧靜。
高田皺著眉,掏出煙,點燃,一口接一口的抽著,然後把煙蒂狠狠地按在煙灰缸裡,開口問道,“那你現在做的一切又是為了什麼?”
其實,高田並不是傻子,這麼長時間以來跟張家父子以及他們身邊這些人接觸下來,心中已經明白了些什麼,隻不過一直沒有問出口,為什麼問不出口?為什麼?自從高天滿武到中國以後,張家父子就拿他當家裡人一樣對待,而且張家的家庭氛圍由於他自己在日本人的家裡不同,沒有那麼多的規矩,也沒有那麼多的上下尊卑,這種東北獨有的家庭氛圍,深深地打動了他,而且完全顛覆了他原來對家庭的認知,而且這種看似粗放的家庭關係,其內在透露的溫情也是他從來沒有體會到的。
所以,他也情不自禁的將自己當做了家庭的一員,一名真正的家庭成員。
好多次,他都發現張家父子做的事情,並不符合日本的利益,都想張嘴詢問,但是不知道怎麼的,就是張不開嘴,他怕,他怕他一開口就會破壞這個家的寧靜,他怕他一張嘴,現在所有的家庭幸福都會化為泡影。
但是,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首先開口的卻是自己的姐夫,張四海。
當年初張四海第一次對他開口,讓他把家眷接到中國的時候,他以為是在開玩笑,高田家在日本雖說算不上什麼頂級豪門,可是依附著藤原家,在國內還是有一定話語權的,開什麼玩笑,讓堂堂的日本貴族家庭到中國來,彆忘了,中國現在是日本的殖民地。
當張四海第二次跟他開口的時候,他冷靜的想了想,給國內的妻子寫了一封信,詢問了一下日本本土的情況和家裡的情況,在妻子的回信中,他了解到了本土已經不是曾經的王道樂土了,平民們的生活水準並不比滿洲的中國人強多少,就算是身為貴族家庭的高田家,連基本的生活物資都到了統一派發的地步,而且國內成年男子的數量逐漸減少,工廠裡基本上都是女工和童工。
這個時候高田動搖了。
當張四海第三次、第四次……跟他提起這件事的時候,高田已經無言以對,彷徨無措。
直到前些天在肖家,當著肖萬年的麵,張四海再次提出讓他回日本把家眷接到中國來,說實話,高田心裡真的感動了,張家、肖家都拿他當作家人,而且根本就沒有考慮一旦自己翻臉無情會給他們帶來的傷害。
人都是有感情的,作為日本人的高田同樣如此,所以今天當他當著張雲軒的麵問出那一句“那你現在做的一切又是為了什麼?”的時候,就意味著自己已經認同了張家父子的安排,但是同樣要解開自己心中的疑惑。
而當張雲軒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張雲軒就知道已經到了攤牌的時候了,抬頭看了看自己的父親。
張四海長歎了一聲,“哎,我到院子裡轉轉,你倆好好聊聊吧”。
看著走出門的父親,張雲軒也是沒有辦法,隻能開口說道,“高田舅舅,我為了什麼,你不都看在眼裡了嗎?”
“其實,就算沒有金鼎,我和老爹也一樣活得很滋潤,那我有圖什麼常年在外麵東北西走,一個接一個的成立金鼎呢?”
“為的就是你們稱之為滿洲國,我們叫做東北那些被奴役的三千萬同胞,為的就是全中國四萬萬國人早日結束當亡國奴的日子”,
“是,我們的每個金鼎都承擔著為日本軍隊轉運物資的任務,同樣,我們也在支持著我們中國的軍隊,為的就是早日將侵略者趕出中國,不管彆人罵我是漢奸也好,還是雜種也罷,我始終認為我是中國人,我就該為我這多災多難的祖國貢獻我自己的力量”。
“高田舅舅,中國現在儘管貧窮落後,但是你彆忘了,它太大了,不是日本區區三島之地可以比擬的,也不是區區日本幾千萬人口可以比擬的,你們根本就吞不下這麼大的地方,會被撐死的”。
高田聽著張雲軒的話沉默不語。
而張雲軒則覺得既然已經攤牌了,索性就把事情說個透徹,便接著說道,“上次我回天津的時候,憲兵隊的中村俊逸托我幫忙把他在廣州23軍當兵的弟弟調回天津,你知道他弟弟多大嗎?剛剛十六歲,這就是日本的補充兵力,已經開始向孩子下手了,可見日本冰原的匱乏”。
“高田舅舅,說句實話,我們父子跟你說讓你把家眷都接到中國來,是真的拿你當作家人了,你對我的關心,我都能感受得到,現在我有能力幫助你,幫助你的家人,高田舅舅,請你給我這個機會,好嗎?”
張雲軒的一番話聽得高田感動不已,這才是家人,沒有任何利益糾葛的家人,也隻有家人能夠這樣無私的為自己著想。
同樣,日本將會失敗,也不需要太多的理由,就一個就足夠了,中國太大了,日本太小了,蛇吞象的結果不言而喻,大象依然活著,蛇卻撐破了肚皮,更何況這頭大象已經覺醒了,豈會躺在那裡讓你一口一口的吞噬,這就是現實。
想想遠在日本的家人,高田一咬牙,無聲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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