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西雨回到崗位,小喜還沒回來,保安跟她叮囑幾句也離開了。
初秋的夜已經開始變涼,淩晨兩三點,是夜最黑的時候。天空仿佛被潑了墨,濃鬱且沉重。
路口偶爾經過的汽車像時空的穿梭機,不知從何而來,又要到哪裡去。
記憶也是,不知因何而起,為何而終。記憶裡的人要離開時,怎麼抓也抓不住。
酒吧大廳裡的人漸漸減少,音樂不知何時換成了悠揚婉轉的悲傷情歌……舞台空空,隻留一架電子琴在昏暗的燈光下孤單寂寞。
孤單。這個詞,伴隨了陸西雨整整五年。她就跟台上的那架琴一樣,繁華落幕,倍感淒涼。
身邊沒有了至親之人,沒有了貼心的朋友,在孤寂的黑暗中無所適從。
“我的小語是最棒的!”
“你就慣著她吧,把她慣得嬌縱又跋扈。”
“公主就應該高高在上。”
“那也不能缺了良善。”
那時的小希語最是不明白,為什麼爸爸媽媽能一邊吵架又一邊相愛,為什麼爸爸看自己滿是寵溺,媽媽就那麼嚴厲?為什麼自己明明很優秀了,媽媽還是要時刻督導她。
她有與生俱來的天賦,但她的優秀不是天生的。
彆人隻看到她彈鋼琴能遠遠超過同齡人,卻不知道她深夜撫琴磨破了多少張琴凳。
彆人隻知道她心算能力高超,記憶力超強,卻不知道她在咿呀學語時媽媽就已經逼冬夏無寒暑。
彆人隻知道她滑板玩的好,卻不知道她為了玩好滑板摔到滿身包,被小方翊嘲笑了多久。
……
沒有血淚汗液的醞釀,哪裡來的折射星光?
葉希語傲慢囂張,自是有傲慢囂張的資本。
“先生,從明天開始,您不要再來了。”能盲彈所有曲目的葉希語這樣對她的鋼琴老師說。
“我求你們,都滾下去好嗎?彆扯我後腿!”風靡全城的遊戲,葉希語能以一己之力打的對方團隊人仰馬翻,當孤身衝上高地,直搗敵方心臟時,她這樣對她的隊友們說。
“我自睥睨,鳳冠霞帔。”一題封神,葉希語虐了所有人,固若金湯地在守題王寶座坐了長達一年之久,最後強製性給遊戲官方植入木馬,囂張地嘲笑遊戲創作者。
……
少時,就像煙花一樣,有最黑暗的醞釀,也有最輝煌的綻放。
如今的她,就是滿天空的灰燼,瘡痍荒涼。
門外的風,攜著一股酸澀湧上心頭。
這樣的滋味,已經很久不曾出現了,許是回到熟悉的城市,想起舊人舊景,骨子裡的經脈,又開始變軟弱。
曾經的她多麼風光無限,即使不可一世,依然得到了所有人的偏愛。
爸爸媽媽,雲姨,方叔,還有方翊……
那時候,隻要她哭,所有人都會來哄她。而今,哪怕眼淚流乾,身邊也不會有一兩溫情。
命運在黑白兩麵翻轉時,真的是連個照麵都不打,就把她所擁有的一切通通都收走。
從黑暗的天空收回目光,陸西雨依然筆挺地站著。她不懼風霜,不懼苦難,她知道,自己的命運,總需要自己來抗,她需要找到自己丟失的光。
二樓包廂裡,漆黑無光。在薄翼般的窗簾後麵站著一個挺拔的男人,他的個子很高,像隱藏在黑暗裡的旗杆。
他在看她,看到她堅持不住時,會咬唇,會掐手,但不會跺腳,不會彎腰。她可以忍受的東西有很多,比如咒罵,辱打,受凍,挨餓……
但她不會做的隻有一樣,就是屈服。
男人的手機突然亮起一束光,在黑暗中突兀地劃過,引起了陸西雨的注意。
“揚哥,接下來我要做什麼?”
男人薄唇輕啟,跨越重重阻礙與陸西雨對峙,“逼她離開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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