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夫人臉上的神色不知是哭是笑,她用儘全身力氣訴說著。
“我能怎麼辦?你是她的女兒,偏又是劍文的女兒。”
“你跑到我跟前扯我的手,叫我母親,可是我自幼生的女兒也叫我母親,你跟玉兒怎麼能一樣?那可是我和劍文的女兒,你怎麼配和她一樣……”
黎珂心中嗤之以鼻。若是為了黎玉,怎麼不見黎夫人對付黎琴?黎琴同樣是黎劍文的女兒,她的處境雖然也不太好,但卻比黎珂好太多了。
追根究底,還是她的嫉妒順延到了女兒的身上。
黎夫人咳嗽著,這一次侍女用來擦她嘴的帕子上,已然有了黑色的血液。
黎珂看著黎夫人的樣子,心中知道,她若是一直不肯服藥,隻怕頂多再撐幾個月了。
黎珂側過身,正對上黎問的目光。他應當是聽到消息趕來了,神情懇切地看著黎珂,臉上露出哀求。
黎珂緩緩蹲下身子,重新坐到床邊:“夫人,我知曉的,我和玉姐姐無法相提並論。在我心中,一直都很敬重您。”
黎夫人咳嗽著,搖著頭:“不是的,不是的……”
“你不知道我有多恨!”黎夫人流著淚,眼神中露出徹骨的恨意。
她緊盯著黎珂:“他說他愛我的!他說天幕城也好,金城也好,天涯海角,他都會為了我遷就!我信了,我信了!我遠離父母到金城嫁給他,為他生下問兒時,我也不過十六,我生養玉兒的時候,珂兒才兩歲啊!可是你,你隻比玉兒小幾個月罷了……”
她恨恨的閉上眼睛,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色。隻是不知道這一刻折磨她的,到底是病痛,還是心底的疼痛。
過了許久,她終於頹然的放下手,苦笑著道:“他騙我……他因為你娘騙了我,現在,他先走了,丟下我一個人,他又騙了我……”
黎珂垂下眼眸,看著這個女人的掙紮,讓黎夫人痛苦的,從來不是三個長老對黎問的刁難,而是黎劍文的去世。
黎夫人將一顆心全都壓在了這個男人身上,喜也隨他,怒也隨他,哀也隨他,樂也隨他。她因為他恨上了一個與自己本無關係的女人,將這份恨順延到女人養下的孩子,將自己折磨成了一個瘋子。
然後這個男人走了,在黎夫人最無助的時候,把黎夫人人生的主體也抽走了。
她腦子裡想的,隻有黎劍文的離開,終於,不到兩個月時間,她自己將自己壓垮了。
黎珂輕輕將手搭在黎夫人身上:“夫人,那哥哥呢?還有玉姐姐。”
聽到兒子和女兒,黎夫人緊閉的睫毛輕輕顫動。
黎珂歎息著道:“哥哥剛剛繼承父親留下的黎家,玉姐姐的婚事還沒有著落,哥哥也沒有娶妻。您還沒有看到黎家安定下來,這可是父親交到您手裡的黎家啊。”
黎夫人這次頓住了許久,她苦澀的睜開眼:“你真是冤孽……為什麼要折騰我呢……”
黎珂歎了口氣,從一旁的桌子上端來那碗藥,藥摸著已經有些冰涼了,黎珂運起元氣,她如今已經是畫魂境界,輕易便將這碗藥重新變得溫熱起來:“夫人,父親已經去了,可您要舍下他給您留下的黎家和哥哥姐姐嗎?你讓父親在天之靈,如何心安啊。”
黎問站在屋門口,黎玉不知何時也趕了過來,兄妹兩個在屋門之外,臉上俱是淚流。此時聞言,也撲通一聲,雙雙走進門中跪下。
見到一雙兒女,黎夫人咬牙,閉上眼睛不去看他們,隻是側過臉,默默的淚流。
黎珂道:“哥哥姐姐因著您的病,數日都茶飯不思。您真要舍下他們?若是死後見到父親,父親難道會安心嗎?”
黎夫人搖了搖頭,眼睛還是緊閉,但看著態度似乎是鬆動了些。
黎珂見狀對旁邊的黎問使了個眼色,黎問愣了一下,很快心領神會,迅速上前接過藥碗,入手之時才發覺手中的藥丸有些發燙,裡麵的藥液溫度也正好。
黎問一愣,心中更是感念黎珂的細致。他走到床榻邊,溫聲懇求:“娘親,算我求你了,喝藥吧……”
他們原本隻以為黎夫人是憂思病重,如今經過黎珂這番開導才知道,黎夫人因為黎劍文的死,已經心存死誌,這才一直不見好。
知道了病根,兩人自然是忙不迭的哀求。黎夫人如今心中也被黎珂說服了幾分,又經過兩人幾番哀求,終於是軟了態度,慢慢服下了藥。
黎珂在旁邊瞧著,默默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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