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廢墟之中飄出的濃濃的血腥味,任憑長孫璃怎麼拿手扇都揮之不去,白茉兒也皺著那對虎眉,化為人形守在她身邊,一同向村莊深處去。
沒走兩步,長孫璃突然踩到了一團軟乎乎的東西,她低頭一看,忍不住一聲驚呼。
那是一顆眼球,被她這一腳踩的爆出汁水四濺。眼球旁是一顆破碎的頭顱,完全辨認不出主人生前的麵貌,眉心的位置被開了一道大口,此刻還在往外邊淌著汁液。
她覺得胃裡有些翻江倒海,不自覺地將懷中的靈貓抱得更緊了些。儘管做了些心理準備,她還是有些措手不及,從小在皇城長大的她哪裡見過這些殘肢碎塊。
好在她是一位靈修,強行調動靈蘊讓自己鎮定了下來,鼓足勇氣抬頭向前繼續前進。她能夠感受到另一顆獸王鈴的回應,就在村中不遠的地方。
她心裡有些慌亂,腦海裡浮現出那個俊秀少年的模樣,生怕下一刻邁步踩到的是一對兒異瞳眼珠。
越過麵前的斷壁,一幅煉獄的繪卷完全在她二人麵前展開。長孫璃終於沒能忍受住,猛地將肥西的頭按進自己的懷裡,扶著牆壁吐了出來。
白茉兒沉默地上前將她扶穩,用靈蘊幫助她平複激蕩的心緒。
過了半晌,長孫璃終於鼓足勇氣抬頭,呆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雨水打在滿地血泊裡,濺起的血水蔓延到碎裂的瓦礫上。房屋的廢墟上,四處可見殘肢斷臂和開裂的頭顱,甚至還有一整根腸子掛在路邊的斷裂籬笆上。
長孫璃在這一刻忘記了思考,不知道這座村莊遭受到怎樣的厄運。
“小尊主,要不”
她擺了擺手,沒有讓白茉兒說下去。一種名為愧疚的情緒在她心裡蔓延,她從小就備受矚目,年紀輕輕就受得萬人敬仰,不過靠的是一個“未來神使”的名頭。
長孫璃俯身扒開一塊碎石,下邊埋的是半截獸神像。這尊小神像在甫來很常見,是最便宜的那種工藝品,卻承載著樸實村民對神靈最為虔誠的信仰。
作為未來的神使,發生災難的時候,她沒能站在信徒中保護他們。她一言不發,沉默地走過熄滅的焦木,走過斷壁殘垣,走過被鮮血染紅的河流。
她沒有駐足,加快步伐往獸王鈴回應的方位走去,同時關注著四周還有沒有幸存下來的信徒。
叮鈴鈴——
獸王鈴的反應更為強烈,但二人已經用不著它的指引了,她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懷中的肥西嗷嗚一聲跳了出去,它似乎也不在意自己的毛上沾滿血水,在碎肉殘肢中靈敏地跳躍,來到雨中那個赤裸上身的少年身邊。
她看著那個垂頭跪倒在地上的少年,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還好,他的身上還有“生”的氣機,讓她鬆下一口氣。
白茉兒率先上前,越過那兩把插在殘破頭顱裡的漆黑刀劍,俯身察看阿泠的情況。
長孫璃跟上去,這才發現阿泠懷中還抱著一個約摸六七歲的小丫頭。“阿泠?阿泠!”任由她呼喚,阿泠都沒有反應,於是她低頭,看見了一雙目光呆滯、眼神空洞的異色瞳孔。
她看見阿泠的臉上滿是血汙,乾涸的血跡被雨水又重新滋潤,順著他的臉頰一滴一滴地往下掉,打在懷中的小女孩身上。他的嘴角凝固著向上的弧度,像是沉浸在了美好的回憶中。
“小尊主,我來看看。”白茉兒探出渾厚的靈蘊,半晌後才說道“阿泠小哥心神過於激蕩,靈蘊消耗過度不過,好在魂海沒有損傷。嘶不過這小丫頭的情況有些奇怪。”
沒等長孫璃細問,她伸手想將小女孩接過來,哪成想剛一伸手,一直呆愣跪在地上的阿泠突然暴起,怒吼著朝著她揮拳過來。
白茉兒一把抓住阿泠的手腕,另一隻手抬手點在他的眉心,讓他仰麵癱倒過去。
長孫璃一聲驚呼,想都沒想就上前把馬上就要倒在血水中的阿泠一把抱在了懷裡,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會作出這樣的舉動。阿泠的身子一晃,一顆銀色的獸頭鈴鐺從他懷裡滾了出來,剛好掉在她的腿上。
這顆獸王鈴相當乾淨,鈴身上邊甚至沒能沾上一滴血水。
她沉默地將獸王鈴收起來,而後對白茉兒說,把這兩人一同帶著去鎮上,在那之前,先找找村裡還有沒有幸存下來的人。
白茉兒把小女孩抱起來,對她搖了搖頭,意思是她並沒有在附近感受到其他生者的氣息。這讓長孫璃啞然,她懷抱著阿泠環顧了一圈,絕美的臉龐與這片煉獄般的廢墟格格不入。
找到了阿泠,她們也還沒有及時離開,一條細長的白龍從天而降,十分親昵地環繞在長孫璃身邊。看著這條渾身散發著古老氣息的白潔之龍,長孫璃不自覺垂下了眼眸。
“私自離家,這一趟可玩夠了?”
充滿無儘威嚴的聲線回蕩在歸雁村的廢墟之上,一襲白衣的絕美女子緩緩飄落,她懸浮在長孫璃麵前,一雙玉足並沒有沾上滿地的血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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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華絕代的獸神使也沒有等自己的女兒說些什麼,她美眸之中金光流轉,仿佛有黃金被熔煉在其中。片刻後,天邊傳來一聲啼鳴,一隻白鶴長嘯而來,它落在神使大人的麵前,極為謙卑地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