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澍拿到了地址,又回了趟小破屋,正好遇到前來討飯的衡霖,一看到他,上官澍就知道,又過去了三天。
衡霖又是一副風一吹就要倒了的模樣。
上官澍邀他進去,這次不僅留他吃飯,還拜托他替他看院喂牛,條件是大米隨便吃。
衡霖同意了。
上官澍算了下時間,距離正月十五還有七天,他來回要一日,到了那裡能做工六日,加上他這幾日省吃儉用攢下來的銀子,正好十兩。
上官澍多吃了兩碗飯,急匆匆上了路。
日夜兼程。
到了碼頭,腳底已經磨了一層水泡。
他用手擠破了水泡,也沒有藥粉可以上,忍著痛在碼頭報了名,抗米包,百斤一袋的米包,他一眼看過去,工人們摞了七八袋,腰都直不起來了。
掌櫃見他細皮嫩肉的,本對他能不能做存疑,然而見他體格還算結實,就讓他先試試。
上官澍心裡踏實了些。
結果米包一背上,他就感覺到腰背一陣劇痛,像是要折了一般,旁邊的工人看他齜牙咧嘴的,有些害怕,“你沒事吧?做不了就算了。”
上官澍咬緊牙關,朝他搖了搖頭,“沒事,我能做!”
憑著一口氣力和要見妻兒的信念,上官澍堅持下來了。
做得多了,也慢慢熟了,汗流浹背的同時,也感覺不到疼了。
隻是真是累啊……
他不是沒受過苦,沒受過累,隻不過那是不一樣的。
幼年三歲他便成了太子伴讀,自那以後,天未亮就讀書練字,嚴寒酷暑,從未間斷,十六歲他便連中三元,一舉奪魁。
狀元,是他輝煌人生履曆裡最不值得拿出來的一項。
十三年寒窗苦讀,自是累的。
後來,懷安被嫁去匈奴,他丟下筆杆子,拿起尖槍,從軍打仗,從軍營裡的參謀變成能上陣的將軍,雖有些功夫底子,但想出類拔萃,自是付出了常人不能想象的努力,嘗了非一般的苦。
這種苦和累,是一種成長。
而此時的苦累,隻是時間的消磨,除了銀子,帶給不了他心裡任何成就感。
午膳,是黃麵饅頭和白菜。
味同嚼蠟,入喉堅硬,可一群漢子卻吃得熱火朝天,上官澍亦是如此。
餓呀,累呀……
餓極了,累極了,想不了其他,隻剩下了本能。
六日很快就過去了。
這六天來,他白日做工,晚上為了省一些錢,就睡在倉庫裡,用蓋貨的被子勉強擋一擋寒風。
然而第六天,他還是病了。
頭昏眼花,渾身無力,喉間像是有刀子再劃,喝水都疼。
憑著要見趙纓的信念,他咬著牙做完了最後一天工,結錢的時候,掌櫃借故扣了他五十文,說他每天白住他的倉庫不要錢嗎?
上官澍病著,腦子渾濁著,不欲與他爭辯。
拿著五兩五十文,踏上了回去的路程。
又是一番星夜兼程,離得越近,上官澍越清醒。
他要見到趙纓了。
纓兒……
纓兒……
回到窩瓜鎮的時候,已經天亮了,他走時還寂靜的街道,現在繁華似錦,皇上的鑾駕來過了。
現在應該就在溫泉。
思及此,上官澍愈發激動,掏銀子的手都有些顫了。
九兩五十文,他買了自己心心念念要送粵兒的小羊羔,給婉兒的小花燈,給柏麟的,給誠敬的,給祁佑的……還有給趙纓的,一隻銀簪子。
不精美,不貴重,與他往日送她的簡直天壤之彆,但那些與這支銀簪背後的意義是不能比的。
過去,他欠了她的真心,今後,他會一點一點補給她……
上官澍從首飾鋪子出來後,沒注意到有人在街角正盯著他。
那人回去複命。
魏複冷嗤一笑,“我說他躲哪去了,敢情……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