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房內的溫度肉眼可見的降低，門檻處已經結下白霜。
小倩現出原形，和樹精一道冷冷望著徐馳，虎視眈眈。
冒充寧父的樹精發出嘶啞的聲音“你同伴不都跑了嗎，你還留下來作甚？”
小倩發出威脅的嘶鳴“血嬰丹沒你的份，你滾。”
徐馳還真邁出門檻，滾了。
頭也不回嘲笑“利令智昏的傻嗶，死到臨頭了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
他站在前院正中，眯眼抬頭看天。
月影，擋住了太陽。
昏暗的天穹上，那漆黑的一輪旁邊，泛著令人不安的森冷之光。
整個天幕在日食寒光之下，泛出黝黑的鐵青之色。
如同一道鐵幕，將車遲國嚴嚴實實籠罩於其中。
“臨死前做個飽死鬼也不錯。再見了，再也不見。”
“嚇唬尼瑪呢猴子，虛張聲勢。”
小倩嘴上不屑，下口卻快上三分。
狼吞虎咽將自己那份丹藥一掃而光。
氣氛的確不對，早早吃完開溜得了。
樹精也在做同樣的事情，並且嘎吱嘎吱向門口邁動腳步。
它們驀地汗毛倒豎，霍然回轉身體。
本該漸漸失去生機的凡人，忽然發出如夜梟一般的啼鳴。
“嘿嘿嘿嘿嘿……”
寧采臣拖著血肉模糊的身體，以關節扭曲的方式爬起。
純黑的眼眸，沒有一丁點眼白。
寧采臣歪頭瞪著三仙，像是詰問，又像是自語
“我一生孝敬父母，與鄰為善，為朋友兩肋插刀。兢兢業業如履薄冰，在仙人環伺之下小心翼翼維護這片平民街坊。”
“到頭來一無所有。落得如此下場，試問公理何在？天道又何在？”
小倩和他的便宜父母緩緩倒退。
不妙，這家夥很是不妙……
寧采臣續道“那些人，明知我父母妻子有問題，卻不肯提醒暗示哪怕一點。笑著看著我像個傻子，樂嗬嗬將仙子娶過門。嗬嗬……”
“說來，這些人，也許並不是人？不過是些藏在凡人當中找樂子的仙人罷了。嗬嗬，哈哈哈，可笑，哈哈哈哈！”
歇斯底裡的嗓音越發尖細，完全不似人類。
胸骨啪地忽然從中打開，露出律動不已的心臟。
那心臟高低不平凸顯的，赫然是五官輪廓？
錯位的，七歪八斜的眼耳口鼻。
隨著這些五官的蠕動和移位，一張悲戚的人臉迅速被還原。
緊閉的雙眸睜開，死死盯著三仙，留下兩行血淚。
人臉張嘴發出無聲的呐喊，一道無形的波動便化作漣漪飛速擴散開來。
此情此景，小倩和樹精哪還敢留？
發了瘋便往寧宅外麵闖。
漣漪很快趕過它們，在身體各處留下刺痛發燙的繁複烙印。
“嘶！”
“啊！”
鑽心的疼痛還在其次，關鍵是有股逼人的寒意，從靈魂深處泛出來，使它們無法遏製戰栗。
“假的……”
血肉模糊的寧采臣立在房中，臉龐陷入陰影。
喃喃自語“父母是假的……妻兒也是假的……”
“師友是假的，街坊是假的，全是假的！”
“通通都是假的！給老子去死！去死！去死！！！！！”
“獻祭——！！！！！”
更多的烙印，浮現在城內人類的體表。
又或是，偽裝成人類的妖仙體表。
“人人”有份，永不落空。
陰森的白霧突然在平房、街道、橫巷……城內各處同一時間彌漫開來。
無視建築，無視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