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複興!
“砰——”
“砰——”
“砰——”
齊瑾一腳一腳踹在地下室的木門上。門框上的木屑和鐵鏽“嘩啦啦”往下落,像敲碎的蛋殼。但爛進了木頭裡的鐵鎖緊緊咬著門框,仿佛堅韌的骨肉,咬著最後的藕斷絲連。
齊瑾在門外聽到了打火機火石摩擦的細微聲音,他知道這回席彌要來真的了。他開始後悔把蘇豐涯帶來了。甚至覺得最初就做錯了,在知道席彌出現精神障礙之後,他應該第一時間讓她就醫,而不是像保護一隻玻璃杯一樣小心翼翼地護著她。在油墨逐漸填滿畫布的歲月中,她對於過去的否定,在蘇豐涯身上到達了高潮。
這場火是一個儀式,讓她篤信那個男孩完美無缺的儀式。她相信過了今天,他們兩個都能得到救贖。
但這隻是一個謊言。
“砰——”
木門向裡飛了進去,齊瑾踩著木屑和鐵鏽,大步衝進去。他看到席彌穿著米黃色長風衣,站在沉睡在“玫瑰”下的蘇豐涯旁邊抽煙。細長的手指夾著女士香煙,熟練的吞雲吐霧。
“席彌……”齊瑾剛要說什麼,看到席彌手指輕輕敲打香煙,閃滅著鮮紅火星的煙灰落向蘇豐涯。
齊瑾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他飛撲向前,接住跌落下來的煙灰。火星燙在他的掌心,灼燒的疼痛感沿著手臂千流萬刃地鑽進大腦皮層。但他沒有把煙灰甩開,反而握緊了五指,把火星在手掌劍熄滅。
隨著星火暗下去,他終於鬆了口氣。
席彌疑惑地看著他“你在乾什麼?”
“席彌,聽著,我有事跟你說!”齊瑾不得不對席彌全盤脫出,但“你瘋了”這三個字,卻不容易說出口。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怕把《惡魔之死》一塊兒燒了是嗎?這是我畫的畫誒,我怎麼會把它燒了?快走開,你在這兒很礙眼。”席彌捏著香煙,煙草不停地往後燃。
齊瑾把蘇豐涯抱起來,白色裙擺沿著他的胳膊流下去“席彌,我知道今天是你的大日子,但我不能讓你殺人……行了,你說她是惡魔也行,隨你怎麼說吧。還有,彆想著用麻醉針偷襲我。你平時總是惹事,為了防止你在小巷被人給打死,我兩年前學了自由搏擊,我可以用耳垂把你打得叫媽媽。”
席彌默默把麻醉針收起來,追上抱著蘇豐涯逃走的齊瑾“你要替惡魔救贖嗎?”
齊瑾頓了頓,停下腳步“我是在為你救贖,席彌。”
“那你把她還給我,我們還是好朋友……我可以在今晚睡覺前給你一個吻,就像我對我的貓做得那樣。”席彌說。
“吻嘴唇嗎?”
“彆得寸進尺,我的貓也隻被吻額頭而已。”
“就事論事,貓沒有嘴唇,而且吻嘴巴容易吻到鼻涕。但我的人中很長,不存在這種困擾……”齊瑾愣了愣,“我不是在跟你說吻的事情,席彌,你是讓我賺到最多錢的畫家,但我留在你身邊不隻是為了賺錢。你開快車,不遵守交通規則,跟亂七八糟的藝人和運動員搞緋聞,半夜聽巴赫,還把聲音開到最大!我每天都得拿著禮物替你跟鄰居道歉。明明不會拉小提琴還非要拉,難聽得像老巫婆在叫春!還讓你的貓進我的臥室……”
“這件事我征求過你的同意。”席彌打斷他。
“但你沒說它會在我枕頭上拉屎!”
“可你就是同意了……”
“席彌,聽著,最難過的日子,我依靠百憂解過了半年。我那麼惜命,連鹹菜都不吃,掙錢就是為了買醫療保險,但你知道我為什麼沒有離開你嗎?”席彌突然沉默,好一會兒之後,他張了張嘴,喉嚨裡像溶著一捧羽毛,聲音又厚重又柔軟,“因為……因為……算了……”
齊瑾話說到一半,斷在嘴角。席彌看齊瑾抱著蘇豐涯,有點像披荊斬棘騎士,挑了挑眉毛“你不說我也知道,雖然你一副媚骨,就是個臭奸商,但審美還是不錯的。看到《惡魔之死》,你舍不得走。就像吸血鬼聞到血腥味一樣,你想走也走不了。”
“我確實是因為《惡魔之死》留下來的,但並不是因為它的藝術價值。藝術品對我而言隻是商品,隻分賣得出去和賣不出去,沒什麼好留戀的。我舍不得《惡魔之死》是因為……是因為這幅畫上,填滿了你的‘愛’。你像掏出自己的內臟一樣,把所有的‘愛’全部塗抹在畫布上。當我看著這幅畫,就……就……”齊瑾像在斟酌是否要把難以啟齒的隱秘說出口,他猶豫著,最終決定不再保留,“我看到這幅畫時,覺得被你的‘愛’包圍了!”
席彌的目光突然冷下去,眼睛裡仿佛能掉出冰刀來。
“我看著你和藝人、運動員鬨緋聞,我從來不會嫉妒。因為我很清楚,你的身體空空如也,無論他們怎麼擁抱著你,怎麼深入你搜刮你,怎麼在你的身體裡傾瀉情欲,也找不到一絲一毫的愛。你所有的愛都留在《惡魔之死》上了。我隻要看著這幅畫,就看到了你的身體,就已經擁抱住了你,牽著你的手走過所有國度。在填滿月光的玻璃房子裡,我情欲高漲,炙熱渾濁,我們彼此交融,傾訴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