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複興!
源研介心臟在胸腔在砰砰直跳,哆來咪的情況跟何滿尊很像。
當然,何滿尊並沒有試圖要靠酒精吊命,他覺得這東西對他沒什麼用,酒精並不能讓他感受到平靜。
“彆緊張,不是你想得那樣的……”哆啦咪凝視著源研介的表情,揚起嘲弄的笑容,“他們接觸藥物放鬆,但他們很聰明,並沒有采用那種很開心……但最終會致死的東西,而是一種比香煙更純粹的尼古丁混合物。不過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很痛苦,就像何滿尊一樣痛苦。他們急需要有人能夠拯救他們。這個時候,故事裡的英雄少年登場了。”
源研介全身緊繃,聽著哆啦咪的故事。
“少年最初也隻是沉淪在自己的痛苦之中,整天想著怎麼獲得一絲平靜。但在一個大雪紛飛的聖誕夜,他看到喜歡的女孩開始服用藥物……女孩坐在窗口,鬆鬆垮垮地穿著白色的睡衣,雪片的光晃在她雪白的肩膀上,窗外霓虹閃耀,這是她第一次服用藥物。女孩看到少年的時候,也有點意外,但隻是一點點而已。少年也一樣,有點意外,隻是一點點而已。意外過後,少年把女孩從窗口推了下去。你聽過墜樓的聲音嗎?”哆啦咪抬起頭,笑著凝視源研介,“你肯定沒聽過,特彆好聽,相信我,特彆好聽,就像……就像聖誕的第一聲鐘響。”
“推下去?”
“多麼明智的選擇啊,隻需要一瞬間,綿長的痛苦就消失得一乾二淨,跟高潮一樣。”哆來咪露出了迷幻的表情,深深呼吸著,仿佛正在經曆短促而濃烈的高潮,“少年看著女孩的墜落,忽然知道該怎麼拯救這座城市了。”
“屠城嗎?”源研介冷冷地說。
“他確實這麼想過,但太瘦弱了,也沒什麼武器,被暴揍了一個禮拜之後,他放棄了。但是啊……”哆來咪一邊說,笑容變得濃鬱,“他混合著深邃絕望和熾烈希望的情感,喚醒了一場沉睡的人生——妖精起舞的湖泊。”
“妖精起舞的湖泊?”源研介沉默了一會兒,問,“是異形嗎?”
“答對了。”哆來咪打了個響指,“這個異形很神奇,能夠讓人獲得平靜。而且不是一般的平靜,即便麵對愛人的離去,身患重病,災難接踵而至……你依舊不會深陷悲傷,你能平靜地麵對任何艱難,擺脫所有痛苦。它能夠讓這座絕望的城市,變成真正的天堂。”
——天堂?
源研介本能地對‘妖精起舞的湖泊’產生了排斥,但很快意識到,這種排斥太粗暴了。
一個人如果麵對巨大的痛楚無動於衷,那他作為人的人格就喪失了,這樣的人,還算人嗎?這是源研介第一想法,然後很快他就意識到這種想法的荒謬之處。
為什麼痛楚必須是人的一個組成部分,如果真是如此,那人該是一種多麼可悲的存在?
死亡、分離、失敗、屈辱……那麼多那麼多的事讓人痛苦,而很多事又像宿命一樣,無法逃避。當妖精起舞的湖泊降臨,消除掉這種玩弄一般的宿命,為什麼又覺得它是詭異的?
源研介質疑自己的本能。
這種本能,可能也是宿命的一部分。
讓你無法逃脫。
“是不是感受到了什麼?”哆啦咪很滿意源研介的表情,“英雄的少年帶來了妖精起舞的湖泊,驅散了痛苦絕望,給每一個人來帶了平靜。疾病不再讓他們痛苦、分離不再讓他們痛苦、饑餓不再讓他們痛苦、死亡不再讓他們痛苦……這座城的每一個人,在平靜中,餓死了。”
這就是這座城死去的秘密。
有趣還帶點童真。
“所有人,都感恩這位少年。”哆來咪說。
……
諾耶站在腐朽的門口,望著巨大的會客廳。
地板腐爛,窗簾破舊,牆角的鋼琴灑滿琴譜。
但這間早該荒廢的會客廳,此時卻填滿了人,高矮胖瘦,圍坐在一張張桌子旁邊。隻有一個高瘦的送餐員,匆忙穿梭在人群之間。
但真正讓諾耶全身僵硬的,是他們全部戴著頭套。
毛茸茸的鳥類頭套。
鴿子、烏鴉、海鷗、燕子、麻雀……他們身穿漂亮的禮服,戴著鳥首頭套,圍坐在桌子旁,糖漿般的聲音從頭套下流淌出來。
諾耶也終於明白他們在說什麼了——他們在誦經。
念著空靈死寂的經文,像在祈求什麼,也像在超度什麼。
諾耶的突然造訪,讓經文聲戛然而止,所有戴著鳥首頭套的人,紛紛回頭,凝視著他。
諾耶因為這一眼而毛骨悚然。
不過他們的凝視僅僅持續了一小會兒,又紛紛回頭,經文聲再一次此起彼伏地響起。
諾耶感覺自己的腦袋快炸了。
這群人……這群人究竟在乾什麼?!
……
何滿尊躲在櫃子裡,腳邊堆滿了空瓶子。
無論是源研介聽到的故事,還是諾耶看到的場景,全部變成驚濤駭浪,湧入他的大腦。一城的人獲得了平靜,將自己活活餓死了。
樓上的會客廳填滿了一群來曆不明的人,戴著鳥首頭套,圍聚在一起誦經。
這種詭譎又平靜的畫麵,讓他感受到了濃烈的恐懼。
他本能地想讓諾耶回來,但鬼使神差的,諾耶走進了會客廳。
諾耶看到桌子上擺滿了食物,誦經的人時不時用銀質勺子舀一點食物,從鳥獸頭套的縫隙中塞進去。當勺子再一次拿出來時,食物已經被吃得一乾二淨。
桌上的食物很奇怪,諾耶認不清它們的原料。
“進來可以,想吃飯也可以,但有些聲音可以聽,有些聲音不可以聽。”燕子送餐員一邊送食物,一邊開始說話,“鴿子的聲音可以聽,烏鴉的聲音可以聽,知更鳥的聲音不要聽。麻雀,你吃得太多了,麻雀你吃了7隻,你吃了8隻,麻雀你吃了9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