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時間過去了三天。
太陽日日天上掛,天氣一天熱過一天,夏天好似這霍亂一般,說來就來。
因為附近弄堂被封,收糞車進不來,家家戶戶的馬桶都沒有倒,味道實在無法用語言形容。
外麵的情況隻能從電話裡知道些許。
今天一大早,衛渺看過兩個小崽後,決定不用再打針,盯著他們喝了黃連水,一人塞了一顆奶糖才去找盧平生。
衛渺和盧平生站在崔阿婆家的樓下,仰頭的時候,看見崔麗娟帶著碎花口罩,半倚在窗口,發絲微亂,頗有幾分病美人姿態。
“盧先生,阿渺,這番救命的恩德,阿拉記下了。”
同樣帶著花口罩的崔立平也衝兩人拱拱手,虛弱道
“阿拉是個粗人,往後有用得上的,儘管知會一聲。”
最高興的莫過於是崔阿婆,兩個孩子喝了三天藥,不吐不拉,能吃下飯了。
問了阿渺和盧先生,說是基本好了。
她顧不得感謝上帝,熱切地對著樓下隻露出眼睛的兩人道
“盧先生,阿渺,等弄堂解封了,阿拉請儂兩個日日吃蔥油餅。”
衛渺笑的眼睛彎彎,“那阿婆,阿拉要吃兩麵酥脆金黃的。”
盧平生也湊趣道“阿拉裡麵還要多多放蔥花。”
崔阿婆連連應下。
一家三口站在二樓看著一高一矮相攜朝著下一家走去。
崔阿婆用手在胸口比劃了個十字,默默祈禱。
崔麗娟兩兄妹雖然知道自己阿媽脾氣好,但也不敢在她祈禱的時候打斷。
等白發蒼蒼的阿媽禱告結束後,崔麗娟才說道
“阿媽,往日瞧不出來,衛家阿渺竟然這樣出息。”
因為兩個孩子從鬼門關撿回來一條命,崔阿婆心情極好,慈愛道
“滿弄堂的小囝,隻有阿渺最出息,往日央阿拉帶他去教堂,阿拉隻以為她是想去玩鬨,誰知道她竟然和瑪麗修女學了洋文。”
崔立平大大咧咧的道“阿媽,若我小時候儂也信上帝,帶我去教堂,我也能學會洋文的。”
崔阿婆瞧著吊兒郎當的兒子,有心想要啐他兩句,又想起他病怏怏躺床上哭的模樣。
於是轉身下樓道“阿拉給儂兩個熬白粥。”
“阿媽,記得端一盤糟魚。”一直看向窗外的崔麗娟喊了一聲。
“曉得了!”崔阿婆的回應。
崔麗娟扭頭,就對上自己大哥似笑非笑的眼睛,怒道
“笑什麼?”
崔立平呲了呲牙花子,毫不留情道
“盧先生是年輕小開,多金有才,怎麼會看上儂個徐娘半老的舞女,不若聽我的,嫁給我大哥做大嫂,威風凜凜。”
崔麗娟拿起手邊的藥碗就朝著崔立平丟過去,啐罵道
“儂個老癟三,儂大哥已經六十多歲,尿尿能否正常都不曉得,儂竟然讓我嫁。。。”
崔立平彈跳起身,藥碗砸在他剛才坐的位置,四分五裂。
指著自己妹妹就想開罵,但看她露出的眸子全是淚花,又想著自己那大哥的模樣,訕訕摸了摸鼻子,嘟囔道
“否嫁就否嫁,儂做雌老虎模樣給哪個瞧?”
樓下的崔阿婆,聽見樓上的動靜,幽幽地歎口氣。
衛渺和盧平生冒著日頭折騰了一上午,回到家時候誰也不想說話。
盧平生抽煙,衛渺喝水。
屁股剛挨著沙發,就聽“叮鈴鈴”電話響起。
“李小姐?子陽怎麼了?”握住電話的盧平生身體微微坐直,表情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