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輿沒說話,作勢還要踢。不過明眼人都知道,他心情已經好了起來。
院子裡最難過的,隻剩了金北。
他明白了一件事,陳輿不是單純地把蓮意當替身了,儘管他的愛意有些荒唐瘋癲,但多多少少分出了一點真,給了她。
這讓他覺得自己,齷齪不堪。
以往,他對蓮意如果有超過妃子與侍衛的情感,隻要不是在身體上逾矩,或可說得過去。現在,在陳輿也在意她的情況下,在陳輿本來就是個傷心人的情況下……
金北覺得,自己應該好好控製一下自己了。
蓮意被陳輿抱起來扔進了馬車,他自己也不騎馬,鑽了進去。餘明惠久和其他的太子侍衛自然是要跟去的,卻沒人說妃侍們何去何從。
金北找了個得意的下屬,叮囑了幾句他離開後這院子裡的事,然後叫上衛齊,輕輕說,“去牽馬,咱們跟著小徐妃。”
一行人簇擁著馬車,出了小宮門到了街上。金北衛齊總算找到了空隙貼到了馬車的一側,另一側就是餘明、惠久。馬車的車簾子也沒掀,聽不見裡頭有什麼動靜,他心裡焦出了一團火。
蓮意半躺著,任由陳輿擺弄。他倒是真的不發火了,可還是有些可怕。拿右胳膊抱著她,摁在座位上,自己也俯下身子貼著她,左胳膊去抓她的腿,她的腳,上下摸索著,然後掰過來,去環繞他的腰。
蓮意也不敢往狠了掙紮,知道陳輿大概還屬於玩鬨的意思,雖則外頭人看不見,畢竟在街上,她越興逗弄他似地,往反方向使勁兒,那隻腳逐漸在他腰腿上上上下下,陳輿咬她耳朵“好玩嗎?”
蓮意說不出話,搖搖頭,點點頭。
陳輿總算是把她嘴巴裡塞的手帕子抽了出來,蓮意喘著氣,又把陳輿推開,隻不過,她拚命笑著,陳輿也就當遊戲玩,摁她,拉她,卻被她瞅著空兒,掀開了車簾子。
蓮意心裡念了一聲佛,因為側臉外,正好是金北的臉。
她望著金侍衛,滿眼是笑,呼吸著空氣,微風吹動著亂發,隻覺得高興。
金北也笑了一下。
衛齊則叫了一聲“殿下,這是街上,瞧瞧,多好玩兒,好幾天沒來了吧。”
陳輿的臉也出現在車窗,往外頭看了看,金北等人一派整肅,人高馬大,按照侍衛們應該守衛的位置包圍在馬車周圍。周圍行人避讓開,知道這是太子爺的隊伍。他也就端端正正點了點頭,再看看蓮意那麼高興,他竟然也有了份淒惶。
原來,他有些在意這個女人。
原來,你看到你有些在意的人的笑臉,是最難受的時候。
朝霞裡,這個被自己折磨了幾天的19歲的姑娘,也不知道為什麼,笑靨如花,也脆弱如花。他忍不住真心溫柔地問了一句,“喜歡看街上?那就開著簾子吧。”
蓮意有些緊張地看著他,“是不是不太好?”
“哪有。看吧,看吧。”
她又笑了,他在她身後把紗帳子做的枷鎖解開,又換來她一聲“謝殿下恩典”,然後,他在暗處握住了她的手。
荷味的臉,居然在記憶裡模糊了一層。好像也蒙上了一層紗。
陳輿在這一大清早,有了一種酒醉的感覺,又想哭,又想笑,又覺得高興,又覺得惘然若失。一打眼,街邊竟然就有諾大一個招牌“妃子印。”陳輿在馬車裡朗聲叫餘明去買兩包,侍衛們知道是主子心情好了,紛紛起哄,蓮意方才覺察過來,羞紅了臉,放下了簾子縮回去了。
父皇安排給陳輿的那套府邸到了,裡頭自然有人接了出來,發現蓮意也來了,恭恭敬敬都叫著“小徐妃”請安。這讓蓮意又放了一層心——拿八字去護國寺算命什麼的,也不怕,宮裡宮外都叫了自己這麼久這個名號了,總不能退回去,讓父母丟臉的事,不會發生的。
她柔聲回應,又側過臉去看陳輿,說服自己,他越來越好了,他不是壞人,隻要忘了姐姐,就能好好對自己了。
“而且,我也會越來越喜歡他。”她對自己說。
蓮意故意沒看金北,隨著陳輿進了這所院落。穿過跪在地上請安問好的部署,進了迎麵而來的正房,又向右拐去,須臾出了這所房子,在後麵廊上走了幾步,餘明搶著去了前頭,好像知道主子的意思,打開了一扇不太引人注意的鐵門。
一陣寒氣、鐵鏽氣、血腥氣撲滅而來。
“害怕嗎?”陳輿問。聲音又變成冷冷的了。
他是自己有些不相信自己對蓮意產生的那陣在意,決定繼續“懲罰”的計劃,試探她嗎?
不,試探自己。
這裡頭不黑,兩者火把,幾步之後,出現了向下的階梯。
“殿下小心。”
一直緊緊盯著蓮意、幾乎什麼其他事都不想的金北低低呼喚了一聲,一大步邁過來,從後麵攬住了差點摔一跤的蓮意的腰肢。
然後,他迎上了陳輿的眼睛。
“金侍衛果然不該挨打,當差當得這麼好。”陳輿說。
蓮意自己在台階上站穩了,把金北甩開。
陳輿猛地拉了一把蓮意的手腕子,塞到了金北手裡,“你負責這個女人的安全,磕破一點兒我也唯你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