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意那股子“書匪”的勁兒上來了,“我見識少,但書裡的道理總不是虛的,不是嗎?”
“不是。”金北讚成她。
蓮意笑了笑,因為覺得金北回答得挺認真。
“不過,您以後,有事兒,多和臣商量。”
“我知道。其實,你現在不是本來就對我的事兒,事事知道嗎?”
金北笑了笑,“臣知道您現在在動腦子,是什麼呢?說出來聽聽?”
蓮意又看向街上,把後腦勺留給金北,“我在想那麵銅鏡,簽文,鑰匙,琴上的玉佩,宮裡的人。我知道了,就算是荷味姐姐沒留下十萬兩金子,我一度認為她為什麼走不重要的想頭,還是錯了。要想和太子爺好好的,先決條件就是他要徹底醒過神來,我的八字,倒是其次。”
她還是想平平安安做她的太子側妃。金北聽出來了。
蓮意接著說,“所以,我現在想的是,我唯一要做的就一件事,搞清楚我姐姐和烏彆月穀到底發生了什麼。然後統統告訴太子爺。這是他繞不過去的,也是我繞不過去的。至於查清了,說清了之後會怎樣,看老天吧。”
馬車穿過街道,從小宮門回到東宮。
金北和衛齊陪著蓮意回到小院兒。他們走後,這裡也沒什麼事,隻是太子妃派人送了點兒新鮮瓜果過來。蓮意去坐了坐,謝了恩,太子妃這裡竟然早知道了蓮意受驚的事兒,已經備好了湯藥,親自看著蓮意喝了,放她回去。
一個嫡妃,每天替太子爺收拾這種局麵,到底心裡是何滋味?
她到底為什麼關切徐荷味的事?
不過至少今天,葉千波美體那個走了的人。
蓮意回了書房,鋪紙研墨,繼續做自己該做的事。
加上昨晚的,她這一天居然複原了那份建議革除紫衣衛的文章,仔細又看了一遍後,蓮意把紙張放在那裡晾著,知道快子時了,要了水沐浴。
蓮意在屏風後略略洗了洗,把兩隻腳搭在浴桶邊兒上,望著右腳上金北給係上的紅繩,搖了搖。
外頭,本來隻有衛齊吃餅的聲音,這時候,傳來了金北好聽的嗓音,“臣在。”
“這繩子難道有兩根嗎?每次我沐浴弄濕了,也沒見臟。”
“不是,臣有好好照顧它。”
“金北現在對這根繩子,比對聖旨還要寶貴。”衛齊敢說了一句,好像挨了一拳。
蓮意笑了笑,“這繩子哪裡來的呢,好看。”
“臣忘了哪裡買的。”
“買它乾嘛?”
“這個,臣有些記不起來了。”
金北在撒謊,蓮意確定得很。
不過,她不生氣,反而為自己這麼了解他而高興。
蓮意忽然又想起一個問題,“你們兩個人說——”
“臣在。”衛齊和金北一起應聲。
“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到底是怎樣的啊?因何而起,因何而滅,因何深深淺淺起起伏伏?”
金北沒出聲,倒是衛齊急忙咽下一口餅,搶著問,“這些事都很複雜的,得往細了說。”
“就比如,人家說兩情相悅。那怎麼我姐姐忽然變心了,太子爺還是對她念念不忘呢?”
“這個,叫不甘心吧。”還是衛齊在回答。
“那,他有時候欺負我,有時候對我又還好,也是,喜歡我嗎?”
這下,兩個侍衛都沒吭聲。
蓮意搖了搖腳踝,金北說“臣在。”
“那行,那你們說,那個,皇上他,他那天在冷宮,也靠我很近很近過,這——”
蓮意感覺金北像一陣風,忽然就刮到了緊挨著屏風的那側,“殿下,您可千萬彆讓,皇上他,像太子爺那樣,親您。”
“哦,我自然知道。”
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說到親,這件事——太子爺想著我姐姐,為什麼能親我呢?金侍衛,你是喜歡一個人才親她嗎?”
“啊,這個嘛,您的金侍衛啊,他——”
衛齊說到一半,再次被金北連頭按到了懷裡,堵住了嘴巴。
蓮意從屏風後頭出來,穿了一身煙藍色的睡衣褲,金北幫著她套上自己的緊身衣,又給她穿上了桃花甲。
聽聽更漏,時間差不多了。
快到子時的時候,蓮意低著頭,裝成軍人的樣子,跟在金北後麵,像是去夜巡。兩個人出了小院兒,向東望杏花林而去。剛過承瑞殿,金北停下來。
蓮意沒舉火把,沒拿燈籠,一個人,假裝金北的目光照著自己,向前繼續走去。
總還是有些害怕的,衛太貴妃說的事兒,一直在蓮意腦海裡縈繞不去。
進了杏花林,就如同進了鬼打牆的迷宮,一顆顆的樹反複來回在動,蓮意著急地走著,為恐怕踩到什麼嚇人的東西,綠色的飄忽的鬼火時來時去,她用儘全力繃緊一條弦,不想失態。
果然,她看到了一個昂然的、威嚴的影子。
皇帝陳確站在一棵粗大的樹下,也看見了蓮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