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侍衛頭領將信將疑地打量著謝微燕,心道:”今日大堂發生這種事情,自己實難辭其咎,不如將她帶去見將軍試試,即使她胡說八道,將軍也隻會遷怒於她的叔父謝安。”想到此處,連忙作了個手勢,說道“謝小姐請。”並命人取下那幅百駿圖隨行。
桓溫、謝安和幾名大臣正在內堂商議,太醫說他中毒較深,驅毒要頗費些時候。
慕容瑋倘若被人堂而皇之毒死在他的壽宴上,不免要起波瀾。桓溫命人審問了他身邊的人,都想不起有何不妥。隻得將他們暫押。
這時侍衛進來稟報,說謝家二小姐有要事相告。
桓溫看了謝安一眼,想到方才謝微燕所說的話,便道“請她進來。”
謝微燕入堂後,微微行禮道“參加大司馬和諸位大人”。
桓溫此時方才仔細打量,見她並無閨閣女兒嬌羞之態,不卑不亢,果然是名門之女,問道“謝小姐適才說百駿圖上有毒,可是真的?”
謝微燕看了叔父一眼,見他並無鼓勵、也無責怪之意,便回頭向桓溫答道:“大司馬,這幅畫上的確有巨毒,隻是已散去大半。餘下隻需讓太醫刮下細細查驗,定知小女所言非虛。”
“啊?”在場幾人不約而同發出輕輕地驚歎聲。
桓溫刀眉一豎“小姐久居閨閣,為何能對此毒體察入微?”
謝微燕道“小女十歲時被奸人所傷,家父托人醫治,小女便隨救命恩人在外,漂泊多年才回家。也隨恩人學了些識毒的本事。”
謝安也道“不錯,燕兒自小被奸人所傷,身中巨毒,幸得已高人眷顧,才得以驅毒。想來對毒性略知一二。不過這終究需要太醫認定,若燕兒判斷有誤,還望大司馬和諸位大人海涵。”
桓溫似有所悟,沉吟片刻,傳命下去“去請張太醫來此,依謝小姐所言查驗畫上毒藥。”
不多久,一個瘦小的老者入內,便是張太醫。他匆匆向諸位行禮後便開始當場驗證。內堂裡隻聽見張太醫使用工具和衣袖摩擦的聲音,旁人連大氣也不出。
謝微燕雖對毒性敏銳,但畢竟不通藥理,不明白他將刮下的毒性在一個盛滿紅色汁液的碗裡,又放入些許白色粉末究竟是在乾什麼。
謝安雖謀略過人,但不通藥理。
半晌,張太醫拭了下額上的汗水,對桓溫躬身道“啟稟大司馬,畫上墨跡上是有毒。”
“啊?”在場諸人立馬略有騷動。
太醫頓了頓,又說道“但這毒不過是作畫時加入的石青之類,是為畫跡更為持久,我朝畫師作畫時多慣常使用此物。它毒性極弱,隻要不入口服食,對人絕無傷害。”
謝微燕奇怪地看著他,說道“若是石青,我豈會不知?”又轉頭對桓溫道“大司馬,近些時日叔父每日讓燕兒練習書法繪畫,燕兒自會對石青熟知,這墨跡上的毒絕不是石青。”
張太醫年歲已高,見她語氣對自己頗為不敬,在桓溫和謝安麵前不好發作,卻也語氣嚴厲“謝小姐,請恕老兒孤陋寡聞,若這些毒不是石青,又是何物?產自何處?”
謝微燕道“此毒不需口服,人若吸入一定分量,則毒性會侵入心脈,痙攣而死。至於此毒叫什麼,產自何處,小女不得而知。”
張太醫冷笑兩聲“小姐也不知是何物,隻是適才前燕太子當中暈倒,有痙攣之相,你便猜測此毒是侵入心脈,是嗎?”
謝微燕還待開口,謝安道“燕兒,張太醫醫術超群,德高望重,不得再對張太醫無禮。”
謝微燕對叔父向來尊重,雖心下鬱悶,也不再吭聲。
謝安轉而對桓溫道“侄女年幼無知,冒犯之處,還望大司馬海涵。”
桓溫哈哈大笑“賢侄女也是一片好心,本將豈會怪罪。”又轉頭對張太醫道“張太醫,辛苦你了。”
這時一丫鬟前來稟報“啟稟大司馬,兩位太醫讓我前來稟告,歸閒候已無性命之憂。隻是需在此再觀察兩日。”眾人鬆了一口氣。
桓溫道“既是如此,今日辛苦大家,就請大家先行回府歇息吧。”
叔侄二人乘坐馬車回府。謝安一路閉目養神,並不詢問,也不責怪。謝微燕正尋思今日之事,忽聽謝安開口道“燕兒,朝廷之事,詭秘複雜,你涉事不深,還是置身事外的好。桓府能人異士不計其數,他們自會查出線索。”
“叔父,請您相信我,那幅畫上的毒絕不是普通的石青。”
謝安輕輕搖頭道,“燕兒,那幅畫上是否有毒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絕不能插手。”
“為什麼?”
“叔父說過了,你不要涉足朝廷之事。”
“叔父,燕兒是不是給您闖禍了?”
“那倒沒有。叔父隻是希望你謹慎行事。”
謝微燕點點頭,不再說話。她之所以當眾說出中毒一事,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她隱約覺得這毒與滄神教有關聯,希望借桓溫之手能徹查此事。但此時她卻不便告訴叔父謝安。
雖然謝安並未苛責於她,謝微燕還是覺得心裡老不是滋味。
獨自回房後,謝微燕盤膝而坐,凝神靜思。似乎手指又劃過卷軸,回憶那毒性入體的感覺,“畫卷空白處和墨跡都有劇毒,尤其是畫卷上的毒,與天師山的蠍毒如出一轍,確鑿無疑!”
而且細細想來,似乎墨跡和卷軸空白的毒有所差彆,是兩種不同的毒。究竟下毒之人是何人?與桓府、滄神教有何關係?
謝微燕決定夜闖桓府,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