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四十二人跪在城外刑場。
“聖人饒了臣這一次吧!臣知道錯了!”
“臣不該拿那些糧食啊!”
“臣一時糊塗!臣也是農民的兒子!”
“……”
一個個官員跪在那裡,淚流滿麵。
崔異也跪在其中,他驚恐而絕望地看著周圍。
在崔異的眼裡,自己做那些事,就像普通人應該吃飯一樣,是一種再正常不過的事。
為什麼做如此正常的事情,要被殺呢?
崔異很矛盾,他很疑惑。
然後,他的心裡又浮現出一種聲音民貴君輕。
這時儒家聖人的民本思想,作為從小熟讀經典的崔異,隨時可以背出一大段儒家經典。
他聽到旁邊有人顫抖地喊著“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臣從小熟讀聖賢之書,臣憂民之多艱,臣一直心係百姓……”
他話未說完,劊子手一刀下來,聲音戛然而止,肥碩的人頭滾落在地上,無頭屍體噴了一地的血,染紅了夏天的草地。
那個人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朝崔異看著,嘴巴微微張開,仿佛有什麼話想對他說。
崔異嚇得臉都綠了,他嘴裡不停地喊著“陛下,臣隻是做了一些所有官員都在做的事,給臣一次機會吧……”
他話音剛落,劊子手的刀落下來。
哢嚓一聲,仿佛聽到了自己脖子斷裂的聲音,隨後視線慢慢變黑。
殺了四十幾名官吏還沒有完,所有涉案的官吏一律抄家。
殘陽灑了一地,李倓從應天門進入紫薇宮,抵達含元殿。
他站在含元殿上,注視著滾滾東去的洛河,夕陽下波光粼粼。
不多時,夜色像巨大的黑幕緩慢地在蒼穹上鋪開,漆黑籠罩住洛陽城,也遮蔽了洛河,將一切吞噬。
密不透風。
隻有含元殿有一些微弱的光。
李倓站在那裡,一隻手的手指在欄杆上輕輕敲打著,他注視著前方化不開的黑暗入神。
“聖人在想什麼呢?”李泌走過來,輕聲問道。
“朕在想,當年李太白寫了一首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的詩,他是出於什麼心態寫的呢?”
李泌很認真地說道“李太白信奉的是道家學說,道家講究無為而治,對權貴自然不屑一顧。”
“卿也是讀道學之人,多次問道終南山。”李倓說道,“卿以為如何?”
李泌說道“老子說,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也。”
“何意?”
“萬物運行往複,陰盛陽衰之後,必然是陽生而陰沉。治國亦是如此,大唐亦是如此,誰也逃不出道的運行。聖人要遵循道的運行,才能安定天下。”
李倓心中感慨,李泌不愧是道學代表人,中唐第一名相。
他看到的東西,不是一般人能看到的。
用21世紀的哲學來解釋,事物是呈螺旋上升發展的。
大唐初年,采用均田製,但隨著人口的增加,許多地方已經無田可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