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耐著性子問,“牧之,有何要事急著見朕。”
常牧之跪下抱拳道,“請皇上給臣下一個公道。”
“公道?”
“臣的折子上了數日,未見皇上……”
“你想要什麼公道,朕查清你家未有過謀逆,令你全家官複原職,還不可以?”
“你上的折子朕看了,也處置了她,你想要朕殺掉自己的骨肉?”
“還是公布於天下,告訴天下人,朕治家無方,國母也無力約束自己的女兒啊?”
牧之語結,待他回過神,皇上已走遠了。
牧之想了很多結果,並沒想到皇上隻用幾句輕飄飄的反問就終結了他的提問。
他的仇恨綿延了數年,終於找到了害他家人的罪魁禍首,費儘心機,犧牲了所有精力。
家中為他相看無數貴族小姐,他無心於家庭,不知如何與一個女子永結秦晉之好。
他不但身體有了汙點,精神也被這些年的苦楚折磨得殘疾了。
他發現自己沒辦法對那些小姐產生一丁點情感。
心如止水。一個心中充滿恨意的人沒辦法去愛一個女人,又何必誤人終身。
他雖不能愛,卻懂得愛。
懂得這個世道,一個女人沒有夫君的愛,將會獨自度過漫長人生。
他不想像家人囑咐的那樣,隻要完成綿延子嗣的任務,他就完成了身為常家男丁的一大任務。
那個為他完成這個任務的女人,卻沒人提起。
母親了解牧之,她安慰他道,“咱們家會給她一個掌家主母的尊嚴。隻要你不娶小,將來整個常家都歸她掌管,女人最終的歸宿就是這個。”
“她隻需多生幾個孩子,孩子就會給她精神上極大的充實和慰藉,也讓她有了依靠。”
“兒子,以你的身份與資質,何愁沒有女子願意與你相守一生?你隻需尊重你的妻子,女人要的並不多。”
“如果一個女人一生隻想得到夫君的愛,母親瞧著那是有點太過天真,你問問你父親如今對母親的愛意還餘多少,這不代表他待我沒有真心,所有的愛意終究會變成親情。”
牧之隻是沉默。腦袋裡一片空虛。
…………
夜來,玉郎獨見皇上,從含元殿出來後便去尋鳳藥。
她點著燈托腮坐在窗前等他。
看到他的身影她唇邊不由自主漾出一抹笑意。
他目光從老遠便放在她臉上,目不轉晴看著她。
可他沒有笑意。
直到走到窗外,他與她對視良久,伸出一指手根,輕輕在她臉頰上撫過。
輕得像一陣偷偷刮過的風。
輕得像一根落在臉上的羽毛。
他眼睛深處藏著很沉很重的傷感,和一絲決絕。
“出事了?”鳳藥隻憑一個眼神便知曉他有心事。
他笑了,“我什麼也沒說,也沒有表情啊。”
“那可能你眼睛裡的情緒藏得不夠好。你可不算個合格的繡衣直使。這麼快就被人識破心事。”
“那你猜是什麼事。”
“這還用猜,早朝吵得朝堂都快掀了頂了。”
鳳藥走到桌邊,為玉郎泡茶,後者隻輕輕一躍,從窗子跳入屋內。
她將“楓頂紅”的第一道茶湯倒掉,沏出第二道噴香茶湯,遞到他手中。
他聞了聞,讚聲好香,卻放下了茶碗,“恐怕難開戰,皇上說國庫空虛,打不起。”
“缺錢想錢的辦法,怎能放敵人這般放肆,辱我大朝尊嚴。”鳳藥皺眉輕聲說。
“這些都在我預料之內。”
玉郎看著桌上燭火說,“可心頭仍然……有點難過呢。”
他自嘲一笑,“沒想到我鐵石心腸金玉郎也多愁善感。”
說到後麵,他聲線緊繃,咬金斷玉。
“說到錢,我願意捐出所有私款,我也存了些體已,我相信如我這樣的人還有很多,我們可以想辦法。總有辦法可想的。”
她伸過手,握住玉郎寬大溫暖的手掌。
玉郎神色緩和下來,溫柔地看著鳳藥,“你不必如此,錢是有的,玉樓賺了不少,還有那次抄了四皇子的私庫,還有彆的進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