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先行稱之道友,便是在刻意與那蠻國國師站在等同的位置上交流,也便由此在不知不覺間確鑿自己的身份。
這很重要。
因為江河已逐漸確信,對方一定是對自己這位‘國師’有所忌憚。
或許是薛正陽先前的那把大火徹底燒去了蠻國的氣焰,又或許是那蠻國的國師不願在此大動乾戈,影響了他預設的計劃。
但對方的意思,顯然是要把談判的結果導向對他們而言,更有利的方向——
而這個方向,毫無疑問與顧海有關。
雖然江河想不通究竟有何關聯,但他更不願就這麼讓這蠻國國師坐享其成。
兩國如今實力幾近相當,對蠻國有利,便等同置鯉國不利。
但蟲蠻卻道
“薛國師,興許你是誤會了什麼,我們並不是在與你們商量。
如今被圍困在這裡的人是你們。對於我們而言,想要剿滅眼前的這些兵馬雖說算不得多麼容易,但也並非做不到。
我們國師願意提出如此豐厚的條件,也不過是看在你的麵子上,不願再損失更多的兵馬——
無論今夜是何種結果,鯉蠻兩國間的戰爭,都不會在今夜就此結束。
而對於你們而言,如今被困至此的你們,唯有答應的權利。”
不知是他背後的國師刻意為之,還是如今這蟲蠻在自行遊說,但不論如何,他都不曾遮掩自己的目的。
誠如他所言,無論這一夜的衝突哪方占到了便宜,對於兩國的大局而言都不會造成太多的影響。
歸根結底,江河身後的,也並非主力軍隊。
蠻人就算是將這數百鐵騎全殲在此,江河也能憑借著自己的手段逃離出去——
正如那身後突如其來的大火一般。
如此一來,反倒是讓蠻國因眼前的這位‘薛國師’,以這不值價錢的數百鐵騎作為代價,換走了不知凡幾的蠻兵人命。
他們的目的並不在此,這般交換,這當真值得麼?
正因答案是為否定,他們才會提出這看似豐厚的條件。
顧海冷聲道
“你們的意思,是隻要我留在這裡,便放我身後的這些人回去?”
“義父!”
離震玉見顧海竟是真地考慮起來,不由驚叫出聲,
“這不過是他們的伎倆而已!這些蠻子如此狡猾,怎麼可能輕易放我們離去?待您過去之後,定然會拿您來要挾我們!”
顧海不曾回答離震玉。
但他並不癡傻,又怎會不知眼前的蠻人未必會按照條件辦事。
也因如此,他才更以深邃的眸子,緊盯那藏匿在黑袍之下的蟲蠻,等待著對方的回答。
“這是自然。”
蟲蠻回答地果斷,
“我們說到做到。”
顧海吃不下這張空畫的大餅,隻道
“如何證明?”
“無法證明,你們隻能相信。”
“……”
江河見狀,手中的拂塵再次蜷聚似劍
“那我們,便沒有談的必要了。”
在如今這般危局之下,信任立場不同的敵人,無疑是可笑的。
而不與對方做出交換,所得的結果一定棘手。
但倘若遂了對方心願,也未必能就此放鬆。
但蟲蠻見交易似是無法進行下去,也並未如何表態,隻是道
“薛國師不妨再考慮考慮,畢竟拒絕的代價,您興許未必能承擔地起。”
江河緊眯雙眼,反問道
“不試試,又如何知道。”
他時刻警惕,已然是一副要先聲奪人的打算。
但僅在他話音剛落的下一刻,隻感一裡之外的蠻營之中,忽而傳來了一抹沉重的威壓。
那威壓便好似湖泊漣漪,陣陣襲來、連綿不絕,隻在江河的肩上疊起層層萬丈山巒。
一瞬之間,江河竟是有些喘不過氣來。
相比於遲鈍的騎兵,馬駒的感知似乎更為敏銳。
卻聽耳畔駿馬啼鳴絡繹不絕,高低應和,像是被那遠處忽而傳來的威壓驚地直發哆嗦,不住地蹬起兩雙蹄子。
“籲——籲——”
身後騎兵的馴馬技巧已然算得上是高超,但他們亦是感受到那重巒疊嶂的重壓,若非毅力看得過去,不曾直接被這遙遠的壓迫震地昏厥過去,甚至都無法安撫胯下的馬駒。
但縱使他們在千斤重壓之中,百般安撫,卻仍然不曾平息馬兒由內而外的驚懼。
下一刻,那膽子懦弱的馬駒,竟是在左右搖擺之間越發脫力,最終直接摔在了地上,連帶著背後的騎兵也一同栽了跟頭。
而那騎兵自倒下之後,便再也不曾站起身來——
並非是不願。
而是不能!
在那恐怖的氣息麵前,隻待他產生了退卻的念頭,便再也無法憑借軍人的意誌抗衡這雲泥之彆所帶來的恐懼。
其餘騎兵少有與他一般狼狽的模樣,但不知不覺的顫抖,已然足夠說明問題。
在這仙凡之彆中,就連顧海都無法免俗。
而江河也隻能強裝著表麵上的鎮定,以混沌之氣附著雙眼,看向那威壓襲來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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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是國師的力量!國師趕過來了!”
感受到這抹威壓的,不單單隻有鯉國一方。
那周遭的蠻人要遠比鯉國一方激烈,更是有心悅誠服的巫人向著身後蠻營的方向下跪參拜。
江河暗自咬牙,心道不妙。
那是地境的威壓,根本無需質疑。
唯有在麵對青玄子一般地境修士時,江河才感受過這般莫大的壓力。
這般威壓無關修為,無關靈氣,卻無時無刻不在訴說著,地境與人境的天壤之彆!
這是境界的差距。
有那麼一瞬,江河甚至都無法在這突如其來的重壓麵前,抬起頭來。
若非那威壓未成實質,否則但凡彆有用心一些,或許隻在須臾之間,便能忽視掉他身後這些凡人本還稱得上強硬的體魄,強硬地震碎他們的肺腑!
所以——蠻國的國師並未如自己先前聽到的傳聞一般,退避到蠻國之中休養生息。
而是一直身處蠻營,暗中休養生息麼?
江河不明白,對方為何身在蠻營,卻要將手中大權讓渡給三蠻師,反倒讓自己銷聲匿跡起來。
是打算設下陷阱,請君入甕,還是另有目的?
江河默不作聲,隻靜靜凝視著那威壓的源頭。
等等……
江河眉頭一挑。
好像有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