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教,便在軒轅城裡?”
江河怔愣一瞬,緊接著便凝眉環顧四周,隻見甲板上三三兩兩皆是要一同踏上中州土地的修士,隻是相隔甚遠,並未注意到他們這邊的輕聲交談。
他猶豫一番,還是壓低了聲音
“為何將如此重要之事告訴我。”
“我不希望你去。”
“為何?”
“因為我還想在你身邊待得更久一些。”
他看不清孟羌娥的神情,卻也覺得對方語氣似乎更為肅穆了些,便道
“何必把話說地這麼高深。”
“等我踏上中州,回到聖教,我就會死。”
江河隻當孟羌娥還在忌憚那萬仙山的通緝,可轉念想到這幫濁仙既然能在偌大仙王朝眼皮底下潛伏如此之久,不該是沒有本事的才對,便道
“你貴為聖女,若被聖教之人發覺蹤跡,他們自會護你安危。”
孟羌娥搖了搖頭
“可倘若是聖教之人想讓我死呢?”
“……”
江河沉默半晌,終是問道,
“奉你為聖女,又希望殺了你?你們濁仙到底想做什麼?”
“它們想要生存。”
“它們?”
“便是你們口口相傳的汙穢。”
江河不禁回想起曾經直麵濁仙時的情境——
那生氣磅礴的黑泥爭相湧動,宛若一個個微小的生命在其中翻騰。
“它們脫胎於蒼天的情念,借由靈氣化作了生命,又借靈氣繁衍成了規模。曾試圖吞噬它們眼前的一切,卻最終被它們眼中的食糧反撲,再也沒了棲息之地。
可反撲並不能徹底剿滅它們,於是便被迫選擇了蟄伏,安歇了下來。
但繁衍是生命的本能,它們不可能永遠蟄伏在暗處,隻要還想生存下去,便總有卷土重來的一天。”
“蒼天的情念……”
江河亦聽聞江秋皙訴說過,那關乎汙濁的源頭,又忽而聯想起眼前女子的樣貌,與青玄觀那部畫冊上的女子多有形似,終是推論道,
“你是合歡宗之人?不、不,整個濁仙聖教,皆是合歡宗的——”
合歡宗雖有‘合歡’二字,卻並不主修采補雙修之法,隻因情欲是人皆有之,故此盛名而已。
宗中弟子,實則修行七情六欲,愛恨嗔癡,正是與作為天道遺蛻的汙濁不謀而合!
“它們是生命,便有求生的本能。
寄宿在修士肉身之中,被本就修行情欲的修士,所釋放出的靈氣喂養、成長,修士亦能借助這份汙濁,增進對情念的感知,增擴他們的力量,化不可能為可能。
若非如此,在當年合剿合歡宗之時,偌大宗門便已然傾覆。”
千年前合歡宗尚是三山五宗之一,千年後便被人皇所新立的仙王朝所取代,其中自然有著太多變故。
許多事情,江河能夠從中聯想到,他人亦能。
隻怕在意識到和汙穢與天道情念有關的那一刻,江秋皙、王昊一乾人等便已經暗中盯梢起了那合歡宗,這才有了日後合剿之事。
念及恩情,他不願意暴露孟羌娥身份,便壓低聲音道
“所以這些年來,濁仙是靠著合歡宗餘孽潛伏下來的,彼此相輔相成,竟成了共生關係。”
“直到這些修士的肉身,再也承載不住它們的繁衍。”
已無需孟羌娥繼續敘述,江河便已能明白那是怎樣的結局。
“正如你平天舟之時所遇到的那個嗔壇主。他修行嗔念,怒氣勃發,卻最終難係理智,實實在在化作了一個瘋魔。”
江河這才反應過來,眼前不由浮現那赤發老鬼的模樣
“他已經死了?”
“化作瘋魔,再被天庭緝拿,注定難逃一死。”
“你做的?”
孟羌娥並未回答,便像是默認。
“因為他威脅到了你的位置?”
‘因為他威脅了你。’
她不願再讓江河回應這注定讓他窘迫的話,便壓在心頭沒能說出口。
而江河見她閉口不言,便隻得轉回了話題,
“可若沒了修士的掩護,有天庭和三山五宗看顧,它們隻怕會被頃刻剿滅。放任繁衍,便隻會雙輸。”
“唯有一種辦法,能夠解脫死局。